窗棂猝然一震,沉闷的哐当声如同夏日惊讶雷,瞬间在殿内炸开。
众人顺着声音惊愕望去,只见坐在末几位的梨花身子晃了晃,本就素白的脸此刻更是血色尽褪,紧接着,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软软地晕倒在檀木椅上,不省人事。
“小主!小主!小主您怎么了?”白露已经扑跪过去,双手扶住梨花单薄的肩膀,一声声的呼唤又促又急。
御座之上,雪青色的身影几乎是应声而动,手背青筋暴现,身形已向前倾去,衣袂倏然扬起,眼看就要离座……
“林容华这是怎么了?”一道声音适时响起。
戚昭仪已飞快地立起身,裙裾如流水般拂动,恰好不偏不倚地隔在元岁寒与梨花昏厥身影的之间,也阻断了元岁寒未及付诸行动的急切与失态。
殿内一时落针可闻,只闻得见几道压抑的呼吸声,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中瞧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元岁寒向前倾去的动作,就这样硬生生顿住。
硬生生将已然离座寸许的身体,缓缓地、沉重地压回了深处,只是眉头深锁,紧紧蹙成一个川字。
他的目光沉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死死锁在梨花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指节分明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唯有细看,才能发觉掌心已死死抵住坚硬木料,仿佛要将紫檀木嵌入骨血。
“传太医。”他终于开口,声音听来是惯常的沉稳平静,仔细分辨,似乎比平日更低沉、更缓慢了几分。
殿内重归一片死寂,唯有殿外风声不止,一声声、一下下,不断敲在众人心上。
皇后端坐着,姿态依旧雍容,眼角的余光却悄无声息地划过元岁寒紧绷的侧脸,见他如此镇定,反而心中稍安。
不多时,陈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而入,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屏息诊脉,花白的眉头越皱越紧。
许久之后陈太医才收回手,抬起袖角擦了擦额头的汗,颤声道:“回皇上话,林容华这是中了毒,所幸中毒不深,微臣这就开一剂解毒安神的方子,想必很快便会苏醒过来。”
这两个字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立刻在殿内激荡起无数隐秘的涟漪,低低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却见李美人猛地以袖掩唇,一句惊讶呼脱口而出:怎么会这么快?
话音未落,她已自知失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指尖僵硬地抚上鬓边珠钗,强自镇定地转开话头,嫔妾是说这毒发作得实在突然,真叫人害怕。
元岁寒死死握住扶手,沉声下令:“先挪去偏殿。”
苦涩又悠长的药味在偏殿弥漫开来,一丝一缕的沿着呼吸钻入肺腑。
白露半坐在榻上,将黑沉沉的汤药一勺勺喂进梨花口中,紧握汤勺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
元岁寒坐在不远处的椅上,目光时刻紧盯着榻上的动静,不曾移开分毫,周身的气息,使得周围众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片刻后,在众人焦灼的注视下,梨花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终于悠悠醒转,眼神还有些涣散迷茫,声音微弱如同蚊蚋,“这是怎么了?”
皇后见梨花醒来,语气温和地开口,带着安抚的意味,“林容华,你刚刚在正殿突然晕倒,可把本宫都吓坏了,陈太医诊过脉,说是中了毒,快好生躺着。”
梨花猛地睁大了双眼,眼眸里瞬间盈满了不可置信与惊惧,水光潋滟,更显得楚楚可怜,“中毒?嫔妾怎么会中毒?”
一直沉默旁观的太后这才缓缓开口:“既是中毒,自然是平日里的吃食、衣物出了什么问题,皇上,哀家真是想不到,后宫竟出了这些腌臜阴狠手段,若不彻查,只怕人心难安,祸患无穷。”
若能借此事,除掉一两个不安分的东西,也未为不可。
元岁寒迎上太后的目光,声音沉冷如铁,“母后说得是,宫中竟有人行此鬼蜮伎俩,朕绝不会姑息,自然是要查的。”
目光转向垂手侍立的陈太医,“陈太医,既知是毒,可知是何毒?来源可能查明?”
陈太医连忙躬身,他在宫中多年,这些鬼蜮伎俩也见过不少,语气愈发谨慎,“回皇上、太后娘娘,林容华所中之毒,乃是洋金花,此物说起来是毒,其实更常拿来做香料使用,若用量合适,也不过起些安神的作用,可若大量使用。”
陈太医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起初只是疲惫、嗜睡,久而久之,毒入肺腑,损伤神智,就与痴儿无异了。”
卜喜紧紧攥着手上的拂尘,丝毫不敢去看此刻元岁寒的脸色。
白露立刻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皇上,我家小主素来不喜熏香,平日里只在殿内熏香,可那都是从尚食局领回来的,绝不可能出什么差错啊,小主近日总是精神不济,奴婢只当是身子虚弱,却不想……”
戚昭仪目光流转,慢慢接话,语气似是不经意,又似乎带着引导的意味,“这样说来,倒不知是哪里出的差错?既然不常用熏香,莫非是随身佩戴的香囊、荷包之类,被人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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