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尽,晨光像一层稀薄的金粉,透过市府大楼的玻璃窗,洒在寂静的走廊上。
林正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在清晨的办公楼里,他是最早到的人之一。昨夜的谈话与那份档案袋带来的沉重感,经过几个小时的短暂休憩,已经沉淀为一种异常清晰的冷静。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纸张与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一尘不染,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他办公桌上的玻璃板擦得能映出人影,保温杯里已经续上了热水,温度正好。窗台边的那盆绿萝,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愈发显得青翠欲滴。
一切都显得那么妥帖,那么周到。
林正将公文包放下,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踱步到窗边,装作欣赏那盆绿萝的长势。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叶片,最终落在了花盆的边缘。
昨夜他塞进去的那枚硬币,还在。
但它周围的土壤,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翻动痕迹。那是一种被手指或是什么细小的工具拨开,然后又小心翼翼掩盖回去的痕迹。如果不是他昨夜特意记下了硬币边缘与盆沿的夹角,以及那一小块泥土的纹理,这种变化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
他的心,没有波澜。怀疑被证实,往往比悬而未决的猜测,更能让人平静。
“林市长,您这么早。”
门口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王博抱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衬衫,黑框眼镜擦得锃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显得亲近,又不失分寸。
“嗯,睡不着,就早点过来了。”林正转过身,很自然地笑了笑,“小王你也是,年轻人别学我,要多注意休息。”
“为领导服务,不辛苦。”王博将文件分门别类地放在林正的桌上,动作娴熟而流畅。“这是今天上午要开会的材料,我都给您标出了重点。还有几份需要您签批的紧急文件,放在最上面了。”
他做完这一切,又拿起林正的保温杯,拧开盖子试了试水温,满意地点点头:“水温正好。”
林正的系统面板上,王博头顶上那股代表“官气”的淡薄青气,此刻正稳定地浮动着,没有任何“民怨”的黑气。这说明他本身并不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他或许只是一个被利益网络捕获,身不由己的棋子。
【洞察】效果下,林正能清晰地感知到王博那副平静面孔下,一丝被刻意压制的紧张。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大概百分之十,在他放下文件时,指尖有一次几乎无法察觉的轻颤。
他在紧张什么?是在为自己昨夜的“发现”而激动,还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好戏”而期待?
林正没有点破,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拿起一份文件,像是随意地翻看着,一边问道:“对了,昨晚让你安排去钢厂的车,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市长。”王博立刻回答,声音里透着一股效率带来的自信,“司机老张八点钟准时在楼下等您。我也跟市府车队打过招呼了,说您是临时去城北新区考察,没有提具体地点。”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完成了任务,又体现了自己的保密意识,一个完美的秘书。
“嗯,很好。”林正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他拿起笔,在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王博,“小王,你跟着我也有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王博愣了一下,随即他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挺好的,市长。在您身边,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以前在学校里学的那些,都是纸上谈兵,现在才知道,基层工作有这么多学问。”
“学问是不少,坑也不少。”林正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感慨,“你还年轻,路还长,要多看,多学,但最重要的是,要走正道。别为了眼前的一点小利,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
王博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市长,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一定踏踏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林正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镜片后的目光清澈而真诚,仿佛刚才那番话是发自肺腑的誓言。
林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公文包,转身向外走去。
“市长,我送您下去。”王博立刻跟上。
“不用了,你忙你的。”林正摆了摆手,脚步没有停顿,“把那份草案弄好,我下午要看。”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王博站在原地,脸上的恭敬和谦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他走到窗边,看着林正的身影从大楼门口出现,上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然后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消失在街角。
他站了很久,直到那辆车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到办公桌前。他没有去碰那份关于幸福里小区的草案,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删除了几条通话记录和一条短信草稿。然后,他拨通了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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