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东划着船，很快就回到了村子附近的海滩。
他没有在自己家附近停靠，而是选择了村口晒渔网的那片开阔地。
这里是村子的主路口，连着村里几条主要的路。
每天早晨，村民出工，孩子上学，都从这里走过。
这儿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
空地中央立着十几根高大的木头架子，被海风吹得发黑。
粗麻绳纵横拴在架子上，渔民在这里晒渔网。
其中最高的一根有四、五米，立在月光下，投下一片影子。
林卫东的目标，就是它。
他把船拖上岸藏好，抱着那两堆散发着汗味和廉价雪花膏混合的古怪味道的衣服，走到了架子下面。
他抬头看了看那高高的横梁，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风水宝地啊。】
【站得高，才能望得远。】
【挂得高，才能让全村人都看得见。】
他把衣服放在地上，然后深吸一口气，
手脚并用，像一只在山林里最灵活的猿猴，顺着粗糙的木杆，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
这点高度，对他这个在部队里天天攀高爬低的兵王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稳稳地坐在最高的横梁上，夜风吹过，衣衫猎猎作响，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更显得四下寂静。
他没空欣赏夜景，
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细麻绳，一头拴在横梁上，另一头垂下去，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吊了上来。
他开始了他的“艺术创作”。
他先把张军那件灰色的的确良衬衫，
展开，仔仔细细地挂在了横梁最中间的位置，拉得平平整整，像一面宣告着什么的可笑旗帜。
接着，是刘红英那件碎花衬衫，他将它挂在了旁边，还特意把两件衣服的袖子用绳子系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
【嗯，就这么绑在一起，同甘共苦嘛。你们不是喜欢纠缠吗？就让你们的衣服也永远别分开。】
然后是裤子。两条裤子，一男一女，他更是别出心裁地把它俩的一条裤腿用绳子死死系在一起，再挂到上衣下面。
风一吹，两条裤子的四条裤腿就像麻花一样凌乱地缠绕，怎么也分不开。
【生前没能做夫妻，就让你们的衣服死后合葬在一起吧。】
【不对，是活着就让你们社死在一起，永不分离。】
最绝的是里面的贴身小衣。
张军那条洗得发黄的裤衩，刘红英那个粉色的小衣。
他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一左一右，像两个忠实的卫兵，又像两个不知廉耻的“吉祥物”，守护着主人的“爱情信物”。
他甚至还很有闲心地把那个粉色的肚兜，用它自带的系带，在横梁上打了个硕大又漂亮的蝴蝶结。
【猪鼻子上插大葱——装象。这破玩意儿上打个蝴蝶结，正好，装纯。】
做完这一切，他退到旁边的一根木杆上，抱着胳膊，像一个挑剔的艺术家，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月光下，那一套套衣物，在高高的架子上迎风飘扬，轮廓清晰，分外醒目。
整体布局对称，局部细节生动，既有视觉上的冲击力，又充满了故事的叙事感，堪称一件完美的行为艺术品。
“完美。”
林卫东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视觉冲击力，杠杠的。】
【明天早上，太阳一出来，啧啧，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张大柱看到他儿子的裤衩在全村最高点迎风飘扬，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气出脑溢血。】
他心里盘算着，又检查了一遍，
确保绳子都系得很结实，就算是刮台风也吹不掉，这才心满意足地从架子上滑了下来。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感觉手上还残留着那对狗男女衣服上的酸臭味，心里一阵膈应。
他走到海边，蹲下身，用冰凉的海水反复搓洗着双手，仿佛要洗去刚刚沾染上的污秽。
洗干净了，他才感觉舒坦了，深藏功与名，迈着悠闲的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也只留了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他推开房门，只见苏棉小小的身子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手臂，显然是等他等得太久，撑不住睡着了。
灯光下，她的侧脸恬静而美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林卫东的心，瞬间就软得一塌糊涂。
外面的腥风血雨，算计报复，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这里，才是他的港湾，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净土。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地将她拦腰抱起。
苏棉惊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
看清是他，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海水咸味，嗔怪地捶了他一下。
“你跑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开船又去深海了。”
“去海边吹了吹风，想了点事情。”
林卫东抱着她，朝床边走去，感受着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心也变得无比踏实。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想，非要大半夜不睡觉。”
苏棉把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里，嘟囔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和安心。
“明天有明天的事。”
林卫东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明天啊……”他
笑了笑，眼神里闪过一丝促狭，
“明天村里有大事发生，咱们得早点起，去看热闹。”
“什么大事？”
苏棉迷迷糊糊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卫东躺在她身边，闻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一夜的疲惫都消失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已经开始预演明天早上的大戏。
他几乎已经能听到村民们的惊呼声，张军的咆哮声，刘红英的哭喊声，以及张大柱气急败坏的骂娘声。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苏棉翻了个身，不解地问。
“没什么，梦到明天能吃上好吃的了。”
林卫东忍着笑，把妻子搂进怀里。
【明天的这出大戏，可比吃肉香多了。】
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睡得很香。
他知道，从明天开始，石村的天，要变了。
而张军和刘红英，将在全村人的注视下，迎来他们人生中最黑暗，也最漫长的一天。
他们的社死，倒计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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