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归途的尽头并非终点,而是更深层博弈的起点;家族如同微缩的星河,每一缕光晕都映照着过往的尘埃与未来的轨迹,等待那双能洞察宿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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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鹰涧的血腥气仿佛还粘在衣襟上,甩不脱,洗不掉。当毕节卫那熟悉而坚厚的城墙轮廓终于穿透暮色,映入眼帘时,队伍中几乎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总算回来了…”周廷玉靠在马车柔软的垫子上,听着车外渐起的市井喧嚣,心下嘀咕,“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我这儿倒好,是‘近乡情更怯,怕被人问及来人’。”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衣衫下那枚温润的五色古玉,它能安抚相柳之血的躁动,却抚不平脑海中对那片迷雾、蛊虫、刀光剑影的回放。府试案首的喜悦早已被这场生死劫难冲得七零八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和“危机”的东西,压在他九岁的肩头。
马车没有直接回城中的禄国公府,而是拐向了小龙塘方向。这是母亲刘青的意思,老宅更安静,也更安全。
车驾抵达时,暮色已浓。宅子内外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不同往日的肃静。刘青早已站在村口等候,穿着一身素净的湖蓝色襦裙,发髻纹丝不乱,只是眉眼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见到廷玉下车,她快步上前,一把将儿子揽入怀中,力道之大,让廷玉都有些喘不过气。
“玉儿……”一声低唤,带着颤音。她没有立刻询问细节,只是上下仔细打量,确认儿子确实四肢俱全、活生生地站在面前,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娘,我没事,一根头发都没少。”廷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就是有点饿,路上光啃干粮了,想念咱家厨娘做的饭了。”
刘青被他这话逗得眼底泛起一丝微澜,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贫嘴!吓死娘了!”她这才看向风尘仆仆、臂膀还带着伤的杨朝栋,以及明显受惊不浅、小脸尚存苍白的墨璃和武开阳,温言道:“杨总管辛苦了,孩子们也受惊了。都已备好热水饭食,先去梳洗用饭,好生歇着。”
杨朝栋躬身领命,带着墨璃和武开阳退下。廷玉则被刘青牵着,走向后宅祖母刘瑜居住的“静安居”。
静安居内,灯火温暖。祖母刘瑜(贞静夫人)和平祖母奢香夫人(顺德夫人)都在。刘瑜坐在临窗的暖榻上,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神色温婉沉静。奢香夫人则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
见廷玉进来,两位老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孙儿给祖母、平祖母请安。”廷玉规规矩矩地行礼。
“快起来,到祖母跟前儿来。”刘瑜招招手,声音柔和。她拉过廷玉的手,仔细端详他的脸色,“路上……受苦了。”
奢香夫人也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在廷玉身上扫过:“听说遇到了宵小之辈?没伤着哪里吧?”。
“回平祖母,孙儿无事。多亏了杨总管和护卫们拼死护持,还有……家中早有安排。”廷玉斟酌着词句,将落鹰涧遇伏的经过,删减了过于血腥和涉及自身秘密的部分,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重点描述了无为教的阵法蛊虫、安龙匪帮的袭击、乌撒土兵的出现及其后的混乱,以及七星暗卫最终扭转战局的结果。
他叙述时语气平静,条理清晰。但两位历经风浪的老人,如何听不出这平静描述下的惊心动魄?
刘瑜捻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轻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无为教,亡我周家之心不死。还有那乌撒的安璠,果然是首鼠两端!”
奢香夫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安璠?哼,不过是仗着朝廷如今无暇南顾,又看我周家主力远征安南,便以为可以上下其手!等必贤腾出手来,再与他慢慢算账!”她看向廷玉,语气转为赞许,“不过玉儿此次临危不乱,处置得当,很好!”
廷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孙儿只是侥幸,全仗家中护卫用命,以及长辈们运筹帷幄。”
刘瑜微微颔首,目光慈爱中带着深意:“经此一遭,玉儿当知这世间险恶,远超书本所言。往后行事,更需谨言慎行,但该有的锋芒,亦不可失。”她话锋一转,“你也累了,先去用饭歇息,明日再说其他。”
廷玉知道长辈们还有事要商议,乖巧地应了声,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在老宅的小院,热水和精致的饭菜早已备好。独自用过饭,泡在温热的水中,放松下来,才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席卷而来。
“这就是真实的权力游戏吗?不见硝烟的算计,刀刀见血的搏杀……比前世看的宫斗剧可刺激多了,这可是真人版,一条命就一条。”他靠在桶壁上,望着氤氲的水汽,有些出神。落鹰涧的经历,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潜意识里或许还存有的、将这一切视为一场大型沉浸式角色扮演游戏的些许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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