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历史如同一条浑浊的河流,表面波澜记录着帝王将相,河床深处却埋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涌与沉沙。有时候,推动历史前进的,并非那些冠冕堂皇的宣言,而是黑暗中一次精准的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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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八年的安南,热浪裹挟着硝烟和尸骸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升龙城头。这座昔日号称“升龙”的皇都,如今被明军旌旗构成的赤色海洋团团围住,像一头伤痕累累的困兽,在做着最后的喘息。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与外间的酷热紧绷截然不同,带着一丝冰凉的算计。征夷将军、总兵官、禄国公周必贤端坐主位,身形笔挺如松,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左手边是左副将军、黔国公沐晟,眉眼间带着惯有的审慎;右手边是右副将军、新城侯张辅,一脸跃跃欲试的悍勇。
“二位,”周必贤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胡氏父子穷途末路,据城顽抗。我军三面合围,唯有东门临富良江,是其唯一生路。张将军,着你部水师即刻前出,锁死江面,连只水耗子都不准放过去。”
“末将领命!”张辅抱拳,声若洪钟,“国公爷放心,必叫那胡氏父子插翅难飞!”
周必贤目光转向沐晟:“沐国公,攻城之时,难免混乱。升龙乃安南故都,宫室典籍,能保全则尽量保全。此外……”他略一停顿,指尖无意识地在帅案地图上敲了敲,“陛下临行前,另有密旨,关乎建文逆踪。城破之后,需格外留意宫禁深处,或有蛛丝马迹。此事关系重大,沐国公素来心细,就多费心了。”
沐晟心头一凛,立刻躬身:“下官明白,必不敢有负陛下重托,国公爷信任。”他心中暗忖,寻找建文果然是头等大事,周必贤将此任务交予自己,是信任,也是压力。
周必贤微微颔首:“如此甚好。明日卯时三刻,全军总攻。雷霆之势,犁庭扫穴,毕其功于一役!”
“遵令!”
众将退出后,帐内只剩下周必贤和他的心腹家将,出身七星卫、精于潜行暗杀的雷振。
“都清楚了?”周必贤的声音低沉下去,帐内烛火摇曳,映得他脸色明暗不定。
“清楚了。”雷振言简意赅,“人已就位,东西也备好了。胡氏父子,会在城破最混乱时,‘畏罪自焚’。之后,沐国公的人会在预定地点,‘发现’那些指向海外的旧物。”
周必贤走到帐边,望着远处升龙城黑沉的轮廓,眼神锐利。“手脚务必干净。火起之后,那几条专门安排的‘舌头’,要确保他们把该说的话,传到该听的人耳朵里。演戏嘛,配角也得找专业的。” 他顿了顿,“沐晟此人,心思缜密,寻常把戏瞒不过他。所以,痕迹要留得‘巧’,要让他自己‘推断’出建文已出海。最高明的谎言,是九分真,一分引导,让对方自己得出你想要的结论。”
“明白。”雷振应道,“我们找到的那几件旧物,本身确实有些年头,印记模糊,真伪难辨,正好合用。那几封残信,语气仓惶,内容含糊,提到‘乘槎浮于海’,似是而非,最是勾人遐想。”
周必贤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很好。记住,我们不是在造假,我们只是……帮沐国公把散落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合理’的方向。事后,他不但不会怨我们,说不定还得谢谢我们帮他解决了难题,分担了圣眷的压力。有时候,帮人背锅是麻烦,帮人找到甩锅的理由,那就是人情。”
雷振心领神会:“属下明白如何做了。”
“去吧。明日,我要看到升龙城头,插满大明旗帜。也要看到,该消失的消失,该出现的出现。”
“是!”
雷振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帐。
周必贤独自立于帐中,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此举风险极大,一旦被看穿,便是滔天大祸。但为了藏在贵阳府青岩镇的那几个“旧主”,为了周家能在西南真正站稳脚跟,他必须冒这个险。朱棣对建文帝的执着,是悬在所有潜在知情者头顶的利剑。只有将这祸水彻底引向那无边无际、难以查证的大海,才能一劳永逸。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他低声吟哦,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次日,卯时三刻。
低沉而巨大的战鼓声如同惊雷,撕裂了黎明的寂静。明军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升龙城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火炮轰鸣,石弹砸在城墙上地动山摇;箭矢如蝗,遮蔽天空;士兵们的呐喊声汇成恐怖的声浪,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城防。
安南守军的抵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苍白无力。防线迅速崩溃,明军将士如同潮水般涌入城内。
就在南门激战正酣,城内陷入极度混乱之际,皇宫深处,数处火头几乎同时窜起,黑烟滚滚,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很快便将核心宫殿群吞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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