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从傍晚六点零三分开始泼下来的。不是淅淅沥沥的试探,是毫无征兆的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力道重得像小石子,“噼啪”声密集得能盖过车内空调的出风声。不过半小时,车窗外的霓虹就被水流揉成了一片模糊的橘粉光斑,连前方路口的红绿灯都成了晕开的色块,只能靠倒计时数字勉强辨认。
苏暖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下午在警局做林慧茹案补充笔录时,指尖沾的消毒水味还没散,混着厉墨琛递来的热姜茶香气,在狭小的车厢里绕成了一团暖雾。姜茶是刚泡的,杯壁烫得她指尖发疼,却又舍不得放手——这几天她总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那种,直到掌心裹住这杯热饮,才总算有了点活气。
“明天糖糖幼儿园有亲子义卖,老师说可以带手工品去摆摊。”苏暖拧开杯盖,氤氲的热气立刻糊住了她的细框眼镜,她腾出一只手去擦镜片,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我跟老师约了提前十分钟到,帮她把之前做的黏土小兔子摆好——糖糖上周还说,要把卖的钱捐给流浪猫救助站呢。”
她说这话时,嘴角是带着笑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闪了闪。自从林慧茹被警方带走,林薇薇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动静,这三天是她近三年来最安稳的日子:每天早上送糖糖去幼儿园时,能听她叽叽喳喳说一路幼儿园的趣事;晚上回来能陪孩子读绘本,直到糖糖抱着小兔子玩偶睡熟。她甚至偷偷在手机备忘录里列了清单,想等周末带糖糖去动物园,补回之前错过的所有亲子时光。
厉墨琛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顿了顿。他左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飞快地从后视镜扫过——雨幕里,一辆黑色大众正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车后,距离保持得极稳,哪怕他刚才刻意放慢车速,对方也没被拉开半分。那辆车的车牌被雨水泡得发白,只能看清末尾两个模糊的数字,但他记得很清楚,从警局地下车库出来时,这辆车就停在出口拐角,当时他以为是巧合,可现在看来,对方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暖暖,把安全带再拉紧些。”厉墨琛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两个度,右手悄悄滑到副驾驶座下方,指尖碰到了应急扳手冰凉的金属外壳,“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往窗外看,更别开门,知道吗?”
苏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后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引擎轰鸣声——那辆黑色大众突然像被解了束缚的野兽,猛地加速冲了过来!厉墨琛反应快得几乎是本能,左手猛地打向方向盘,同时右脚狠狠踩下油门,车身瞬间向右偏移,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擦出一道刺耳的“吱呀”声,堪堪避开了对方的第一次撞击。
“砰——!”
黑色大众没能及时刹车,车头重重撞在他们车的尾部。巨大的冲击力让苏暖的身体瞬间前倾,安全带勒得她胸口发疼,手里的热姜茶全洒在了裙摆上,滚烫的液体透过布料渗进去,烫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她下意识地尖叫出声,转头看向厉墨琛,却见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左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右手已经握紧了应急扳手。
“是冲我们来的。”厉墨琛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微微发颤——刚才的撞击让方向盘都有些变形,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稳住方向,“你坐好,我甩开它。”
雨下得更疯了。车窗上的水流像瀑布一样往下淌,雨刮器开到最快档,也只能勉强刮出一道短暂的清晰视野。厉墨琛连续变道,试图利用前方的公交车甩开对方,可那辆黑色大众的驾驶者技术极好,每次都能精准预判他的路线,像条黏人的蛇,始终跟在后方一米远的位置。苏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林慧茹已经被抓,除了林薇薇,还能有谁要置他们于死地?那个女人,竟然真的连一点余地都不肯留。
就在这时,黑色大众突然再次加速,这次它没有撞车尾,而是直直朝着驾驶座一侧冲来!厉墨琛瞳孔骤缩,余光瞥见对方车头的防撞梁已经近在咫尺——这次躲不开了。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猛地将苏暖的身体往副驾驶座内侧推,同时自己向左倾斜,用后背死死护住她的肩膀。
“砰!”
比刚才更剧烈的撞击声炸开。驾驶座一侧的车门瞬间凹陷下去,车窗玻璃“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片,锋利的碎片像刀子一样飞溅进来,有几片擦着厉墨琛的脸颊划过,留下了几道细小的血痕。苏暖被厉墨琛护在怀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全是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直到车身重重撞在路边的护栏上,才终于停下。
黑色大众在不远处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走下来,雨衣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手里握着一根手腕粗的铁棍,铁棍上还沾着雨水,每走一步,鞋尖溅起的水花都透着寒意。他朝着他们的车走来,步伐不快,却像死神的倒计时,每一步都踩在苏暖的心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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