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的哭声在院子里打颤,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泥地,肩膀耸动,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又死了人”、“一模一样”。
陈渡把他拉起来,他的手冰得像井水。“慢慢说,怎么回事?”
李老三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就……就在昨儿后半夜!村西头的李老栓一家!三口人!早上邻居见没动静,推门进去……全……全在炕上躺着,身子都僵了!身上没伤,可那脸……那脸干瘪得……跟去年死的那几家一模一样啊!”
他死死抓住陈渡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陈师傅!肯定是那水鬼没死透!它又回来了!它记恨我们请了你去,它报复来了!您得救救我们啊!”
无念和尚在堂屋里听到动静,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又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渗出血丝。阿青端着一碗刚烧开的热水站在灶房门口,脸色发白。
陈渡沉默着。地宫塌陷,邪物核心逃脱,他是亲眼所见的。它受了重创,急需补充精气恢复,李家集残留着它之前作恶的气息,确实是首选。这不是报复,是觅食。
“镇上……报官了吗?”陈渡问。
“报了!天没亮就去了!可……可官府的人来看了一眼,说是急症暴毙,让赶紧埋了……”李老三哭丧着脸,“他们根本不信!陈师傅,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们了!族老们凑了钱,让我一定把您请去!”
陈渡看了一眼屋里重伤的无念和尚,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阿青。他不能把阿青单独留在这里,无念和尚也需要人照看。
“阿青,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李家集。”陈渡吩咐道,又对李老三说,“找辆马车,越快越好。”
李老三如同听到了赦令,连滚爬爬地冲出院子去找车。
陈渡回到堂屋,对无念和尚道:“大师,你伤势太重,不宜移动。我让隔壁婆婆过来照看你一日,我们去去就回。”
无念和尚抓住他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急切和一丝愧疚:“小心……那东西虽受创,但凶性更烈……咳咳……贫僧……无力相助……”
“我知道。”陈渡点点头,将那块冰凉的幽冥铁和黯淡的离火精金都小心收好。
隔壁寡居的婆婆是个信得过的人,陈渡去说了,婆婆爽快地答应下来。
不多时,李老三雇来了一辆半旧的骡车。陈渡带着阿青上了车,李老三坐在车辕上,不断催促车夫快些。
骡车颠簸着驶出清江浦,再次踏上通往李家集的路。来时为了探查,走的是水路,回去救急,走了陆路。路两旁的田野显得有些荒芜,已是深秋,草木枯黄。
阿青紧紧挨着陈渡坐着,小声问:“哥,那东西……很厉害吗?”
“嗯。”陈渡看着车外飞速倒退的枯树,“被打伤了,所以要吃更多人。”
阿青缩了缩脖子,不再问了。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沉闷的焦虑。李老三时不时回头张望,仿佛那邪物会从后面追上来一样。
快到李家集时,日头已经偏西。远远就看见村子上空笼罩着一股说不清的晦暗气息,连炊烟都显得有气无力。村口聚集了不少人,个个面带惶恐,看到骡车过来,纷纷围了上来。
“陈师傅来了!”
“三叔把陈师傅请来了!”
人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七嘴八舌地说着情况,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陈渡下了车,没理会众人的嘈杂,对李老三道:“直接去死者家。”
李老栓家在村子最西头,独门独户,此时院门大开,里面传来隐隐的哭声。几个族老和胆大的后生守在门口,脸色都不好看。
院子里已经搭起了简陋的灵棚,三口薄皮棺材停在里面,还没上盖。死者的亲属在一旁哭泣,看到陈渡进来,都眼巴巴地望着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河底腥气,虽然很淡,但陈渡一下就能分辨出来。惊魂铃在他怀里发出极其轻微的震动。
他走到棺材旁,依次查看。
李老栓,他婆娘,还有他们十二岁的小儿子。三人的死状果然和李家粮商一家如出一辙,面色灰白干瘪,嘴唇泛着诡异的淡紫,身上不见任何伤口。只是在李老栓和小儿子的耳后,陈渡再次发现了那几乎看不见的、蛛网般的青灰色纹路,比上次在粮商小儿子身上看到的更浅,但确实存在。
那东西……确实来过。而且,它似乎变得……更谨慎了?留下的痕迹极其微弱。
“陈师傅,您看这……”一个族老颤声问道。
“是那东西。”陈渡肯定道,“它没走远,回来了。”
这话如同在人群中投下一块巨石,顿时引起一片恐慌。
“这可怎么办啊!”
“它这次害老栓家,下次不知道害谁家啊!”
“陈师傅,您可得想想办法啊!”
陈渡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哗。“它受了伤,需要吸食精气恢复。晚上都关好门窗,尽量不要单独出门。我会在村里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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