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彻底沉下,清江浦被青灰色的暮霭笼罩。炊烟次第升起,却又很快消散在带着河水腥气的晚风里。陈渡将阿青和无念和尚托付给隔壁婆婆,仔细检查了门窗,又在她家门楣和窗棂上用朱砂画了简单的辟邪符。
“我不回来,谁叫门也别开。”他叮嘱道。
婆婆攥着衣角,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渡揣好桃木楔和惊魂铃,又将那块黯淡的离火精金和冰凉的黑铁片分开放置,深吸一口气,融入了渐浓的夜色。
前街不算繁华,入夜后行人稀少。古籍斋在街尾,门脸破败,黑漆木门上的铜环早已锈死,封条残破不堪,在风中簌簌作响。两旁的店铺也都早早关了门,整条街显得异常冷清。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屋后。后院墙比前街的矮些,墙头长满了枯草。他左右看看无人,助跑两步,手在墙头一搭,敏捷地翻了过去。
院内比想象中更荒凉。满地枯叶败草,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腐朽的气味。正中一口石井,井口被一块歪斜的石板半掩着。三间正屋门窗紧闭,窗纸破烂,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属和某种香料混合的怪异气息。
惊魂铃安安静静。
陈渡放轻脚步,靠近正屋。他试着推了推门,门从里面闩着。他转到窗边,从破洞朝里望去。
屋内一片狼藉,积着厚厚的灰尘。靠墙有几个空荡荡的书架,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损的瓷器和杂物。不像有人活动的痕迹。
难道猜错了?
他不甘心,又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那股怪异气味。似乎……是从旁边那间较小的厢房传来的。
他走到厢房窗外。这间房的窗纸相对完整些。他舔湿手指,轻轻捅破一个小洞,凑近看去。
里面不再是杂物间,而像是个……作坊。
靠墙有一张宽大的石台,台上散乱地放着些凿子、刻刀、小锤等工具,还有几个蒙尘的烛台。石台一角,堆着些黑灰色的、像是金属边角料的东西。墙壁上挂着几块大小不一的木板,上面钉着一些已经完成或半完成的雕刻品,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能看到那些雕刻的纹路扭曲诡异,与他见过的符文风格一致!
就是这里!
陈渡心头一紧,正想设法进去,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丝极轻微的、金属摩擦的细响!
声音来自……井下!
他猛地转头,看向院子中央那口被半掩的石井。
几乎同时,怀里的惊魂铃发出了低沉而持续的嗡鸣!不是尖锐警报,而是一种被某种力量隐隐牵引、压制着的震动!
井下有东西!
陈渡悄无声息地潜到井边,伏低身体,侧耳倾听。
井下一片死寂。但那金属摩擦声和惊魂铃的异状,绝非错觉。
他轻轻挪开那块歪斜的石板,露出黑洞洞的井口。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铁锈、陈腐香料和某种阴湿气息的味道涌了上来。
井很深,看不到底。他捡起一小块石子,丢了下去。
“嗒……嗒……咕咚。”
石子落底的声音有些沉闷,不像是完全干涸,似乎底下有浅水或淤泥。
就在石子落底声消失的刹那,惊魂铃的震动骤然加剧!
陈渡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向后急退!
“咻!”
一道乌光,快如闪电,从井口激射而出,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夺”的一声,钉在了他身后正屋的门板上!
那是一支三寸长的乌黑梭镖,通体由那种黑灰色的“幽冥铁”打造,镖尾刻着一个清晰的扭曲符文,在夜色下泛着不祥的幽光。
井下有人!而且出手就是杀招!
陈渡稳住身形,紧握桃木楔,死死盯着井口。
井里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人在攀爬。接着,一个穿着黑色水靠、浑身湿漉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单手一撑井沿,轻巧地翻了出来,落在院中。
此人身材瘦小,全身包裹在紧身水靠里,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精光四射的眼睛。他手里握着一把同样乌黑的、形状怪异的短刃,刃身也刻满了符文。
他一言不发,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身形一矮,如同贴地游走的毒蛇,直扑陈渡下盘!手中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削向陈渡脚踝!
速度快得惊人!
陈渡疾退,同时桃木楔向下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竟溅起几点火星!那幽冥铁短刃异常坚硬,与至阳的雷击木相撞,竟丝毫不损!
黑衣人一击不中,借力翻身,短刃如影随形,刺向陈渡肋下!招式狠辣刁钻,全是搏命的打法。
陈渡虽不擅此种近身缠斗,但常年与尸骸打交道,反应和力量远超常人。他拧身避过,桃木楔改刺为扫,带着破风声,砸向对方手腕。
黑衣人手腕一翻,短刃灵巧地绕过桃木楔,再次贴近。两人在荒败的院落中兔起鹘落,以快打快,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惊魂铃在激烈的动作中发出混乱的鸣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