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开开门!救命啊!” 陈渡的手掌拍在冰冷的黑漆木门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门内窸窣的脚步声停住,一个带着浓重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谁啊?大半夜的,嚎什么丧!周大夫歇下了!”
“小哥,行行好,通传一声!”陈渡扒着门缝,声音因为焦急和奔跑而嘶哑变形,“我婆娘不行了!高烧,喘不上气!求周大夫救命!”
门内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过了一会儿,门闩响动,黑漆木门拉开一条窄缝,露出药铺伙计那张年轻的、写满不情愿的脸。他提着盏昏暗的灯笼,上下打量着门外这个满身泥污、眼窝深陷、状若疯魔的男人。
“陈……陈师傅?”伙计认出了他,眉头皱得更紧,“这都什么时辰了?周大夫年纪大了,刚睡下不久……”
“等不及了!真的等不及了!”陈渡几乎要将头挤进门缝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布包,“我婆娘她……她快不行了!求你了,小哥,给周大夫磕头都行!”他说着,膝盖一软,竟真的要跪下去。
伙计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拦住他,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犹豫。周大夫医者仁心,若真是急症,不见得会责怪,但这深更半夜……
就在这时,院内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沉稳的声音:“阿贵,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外罩一件厚棉袍的老者出现在伙计身后,手里也提着一盏灯,正是周大夫。他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被吵醒的,但眼神清明,带着医者特有的审视。
“周大夫!”陈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隔着伙计,朝着周大夫的方向急切地说道,“是我,陈渡!我内人秀姑,突发高热,昏迷不醒,喘气像拉风箱……求您救命!”
周大夫的目光越过伙计,落在陈渡那张被绝望和疲惫扭曲的脸上,又落在他紧紧攥着的、露出布包一角的银饰上。他沉默了片刻,对伙计挥了挥手:“阿贵,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先生,这……”伙计阿贵还有些迟疑。
“快去。”周大夫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阿贵只好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跑回院内。
周大夫这才看向陈渡,叹了口气:“陈师傅,进来等吧。夜里风凉。”
陈渡千恩万谢,跟着周大夫走进院子。他没敢进堂屋,就站在院子里,搓着冻得僵硬的手,眼巴巴地看着阿贵取来药箱,又看着周大夫不紧不慢地穿上外出的厚衣服。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周大夫准备停当,对陈渡点了点头:“走吧,路上说说具体情况。”
夜色深沉,只有两人手中灯笼摇曳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影子。陈渡一边引路,一边语无伦次地描述着秀姑的病情,高烧,昏迷,喂不进药,急促的呼吸……
周大夫默默听着,偶尔问一两句细节,眉头渐渐锁紧。
回到家,阿青还守在床边,用湿布不停地给秀姑擦拭额头和脖颈,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看到周大夫进来,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让开位置。
“周大夫,您快看看我娘!”
周大夫没多说话,走到床前,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秀姑的面色和呼吸,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搭在秀姑枯瘦的手腕上,闭目凝神。屋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秀姑那令人心焦的喘息声和阿青压抑的抽泣。
过了许久,周大夫才缓缓睁开眼,又示意阿青端灯靠近,仔细看了看秀姑的舌苔和瞳孔。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周大夫,怎么样?”陈渡紧张地问,声音发颤。
周大夫收回手,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邪热内陷,闭阻心包。这病……来势汹汹,耽搁太久了。”
陈渡的心像是瞬间被冻住,他踉跄一步,扶住墙壁才站稳:“还……还有救吗?”
周大夫没有直接回答,他打开药箱,取出笔墨,一边斟酌着写方子,一边说道:“我先开一剂安宫牛黄散,看能否先把这热退下去,把心神稳住。这是救急的方子,里面有几味药……比较珍贵。”他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悬停,抬眼看向陈渡,“陈师傅,这药钱……”
陈渡立刻将一直攥在手里、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布包递了过去,声音干涩:“周大夫,您看这个……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周大夫接过布包,打开,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那对小小的银耳环和那枚成色普通的玉簪头。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布包推回给陈渡。
“陈师傅,这安宫牛黄散,即便是我这里,存货也不多,如今这世道,药材难得……这点东西,不够。”他的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
陈渡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绝望在眼中蔓延。
阿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抓住周大夫的衣袖:“周大夫,求求您,先救我娘吧!钱……钱我们一定想办法还上!我给您做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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