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憨送来的那袋硬柴，像一块坚实的基石，垫在了刘远洋兄妹摇摇欲坠的冬日生计之下。柴火耐烧，屋里有了持续的暖意，连带着碗里那依旧稀薄的粥，似乎也多了几分抵御严寒的力量。
然而，冬天的残酷远不止于此。几场凛冽的北风过后，天空终于不堪重负，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时分，撒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起初只是细碎的雪沫，随风乱舞，敲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但很快，雪沫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无声地覆盖了屋顶、院墙和远处连绵的山峦。不过半个时辰，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万籁俱寂，只剩下雪花落下的簌簌声。
刘远洋和小丫早早封好了门窗，将破旧的棉被、甚至一些不穿的旧衣服都压在了身上，围坐在屋里那难得烧得旺旺的灶台边。跳跃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哥，雪真大。”小丫望着窗外被雪光映得微亮的夜色，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兴奋，也有一丝对严寒本能的畏惧。
“嗯。”刘远洋拨弄了一下灶膛里的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些。他看着窗外那一片混沌的洁白，心里却不像小丫那样轻松。大雪封山，意味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获取食物和燃料都将变得极其困难。他们现有的这点存粮和柴火，必须精打细算。
更重要的是，这场大雪，对于村里那些比他们更困难的人家，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果然，第二天一早，雪依旧未停，只是势头稍减。村子里异常安静，厚厚的积雪几乎淹没了小腿，出行变得极为艰难。刘远洋和小丫费力地清扫出院子里的一条小路，便看到邻居家有人出来铲雪，动作迟缓，脸上带着愁容。
晌午过后，刘小丫出去倒灰烬，回来时小脸冻得发青，带着一丝不安，对刘远洋说：“哥，我刚才好像听到……村东头有哭声，像是……像是根生哥他们家那边传来的。”
刘根生家？刘远洋心里一紧。难道出什么事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套上那件最厚实的、打满补丁的旧棉袄，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东头走去。
积雪很厚，行走艰难，寒风裹挟着雪粒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胸口的旧伤在寒冷和用力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咬牙坚持着。
快到刘根生家时，那隐约的哭声变得清晰起来，还夹杂着妇人焦急的呜咽和男人沉重的叹息。刘根生家的院门敞开着，院子里积雪未扫，一片狼藉。
刘远洋走近，只见刘根生和他爹刘福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院中，刘根生的媳妇则抱着他们那个刚刚病愈不久的小儿子黑崽，坐在屋门槛上低声哭泣。黑崽小脸通红，呼吸急促，显然又发起了高热。
“根生哥，福伯，黑崽这是怎么了？”刘远洋连忙问道。
刘根生见到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远洋！你来了！黑崽昨晚就开始发热，吃了上次李郎中留的药也不管用！雪这么大，根本没法去请郎中！这可怎么办啊！”
刘福也是一脸愁云，唉声叹气。
看着眼前这绝望的一家，看着那孩子痛苦的小脸，刘远洋瞬间想起了自己刚穿越来时，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感。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他知道，此刻他不能慌。
“别急，根生哥，先把孩子抱进屋，别冻着了。”他沉稳地说道，跟着他们进了屋。
屋内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炭盆里的火微弱地闪烁着。刘远洋摸了摸黑崽的额头，滚烫。他立刻回想起之前用过的物理降温方法。
“用温水，像上次那样，给他擦身子散热。多喂他喝温水。”他一边说，一边看向那奄奄一息的炭盆，“根生哥，家里还有没有更耐烧的柴？或者……有没有平时做木工剩下的碎料、刨花？先把火烧旺，屋里太冷了，不利于退热。”
刘根生闻言，像是被点醒，连忙道：“有！有！工棚里还有些硬木碎料和刨花！”他立刻冲出去，抱回来一大捧干燥的木质碎料和蓬松的刨花。
刘远洋亲自动手，将那些碎料和刨花小心地放入炭盆，轻轻吹气，橘红色的火苗很快蹿起，贪婪地舔舐着这些优质燃料，屋子里顿时暖和明亮了不少。
有了足够的热源，刘根生媳妇也有了主心骨，开始按照刘远洋说的，用温水不断给黑崽擦拭。刘远洋则和刘根生一起，将屋里漏风的地方用草帘、破布尽量堵住。
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炭盆里的火持续燃烧着，屋里的温度上升了许多。黑崽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额头的温度也略有下降。
刘根生一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向刘远洋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远洋，这次……又多亏你了！”刘福握着刘远洋的手，老眼有些湿润。在这大雪封山、求医无门的绝境里，刘远洋的到来和指点，无异于雪中送炭。
“福伯言重了，我就是搭把手。”刘远洋谦逊地摇摇头。他看着炭盆里燃烧的、原本可能被当作废料的木屑刨花，心中忽然一动。
这些……不就是现成的、容易被忽略的燃料吗？
离开刘根生家时，雪已经小了，天空露出些许灰白的亮色。刘远洋踏着积雪往回走，胸口的闷痛因为之前的劳累而加剧，但他的眼神却格外明亮。
这场大雪带来了严寒与困境，但也让他看到了新的可能，感受到了在绝境中相互扶持的微弱却坚韧的力量。
回到自家那同样被积雪半掩的小院，刘小丫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看到他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哥，你没事吧？黑崽怎么样了？”
“没事，黑崽也好些了。”刘远洋拍了拍身上的雪，走进屋里，感受着自家灶台带来的暖意。
他看着跳跃的火光，心中已然有了新的计较。
或许，他可以从这些看似无用的“废料”入手，在这漫长的冬日里，为自己，也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找到一缕新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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