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本该是阖府团圆、灯火璀璨之日。
林府之内,却暗流汹涌,寒意甚至盖过了夜风。
王氏虽被禁足于清晖苑,那双怨毒的眼睛却仿佛能穿透高墙,将一道道淬了毒的耳语,经由心腹婆子的嘴,如瘟疫般散布到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三小姐自从上次落水醒来,就变得神神叨叨,竟敢借鬼神之说蛊惑人心!”
“可不是嘛!这是冲撞了咱们林家的祖宗,祖灵震怒,才降下警示!我看啊,她就是个灾星,早晚要给府里招来天谴!”
流言如无形的利刃,刀刀割向林晚昭。
林二老爷林建业被搅得焦头烂额,他既要顾及亡妻留下的嫡女,又不能在此刻彻底撕破王氏的脸面,毕竟王氏背后还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
为了平息这场几乎要失控的纷争,他听从幕僚建议,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举办一场盛大的“净心灯会”。
名义上,是为近年府中亡故的仆婢及城中孤魂设河灯超度,洗涤晦气,以示林府的仁善与清白。
实则,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林二老爷试图用一场盛大的仪式,强行压下针对林晚昭的汹汹舆论。
“老爷英明!如此一来,既能彰显我林府的气度,又能让那些碎嘴小人闭上嘴。”管家躬身奉承。
林晚昭听闻此事,立于窗前,看着庭院中那株被风雪压弯了枝条的腊梅,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
她知道,这所谓的“净心灯会”,不过是父亲的一块遮羞布。
他想净的,不是亡魂之心,而是林府那即将被揭开的、肮脏不堪的内里。
她非但没有反对,反而顺水推舟,温顺地应了下来。
转身之际,她对贴身婢女绿枝低语,声音轻得仿佛能被风吹散:“去告诉赵五,若想为他那枉死的妹妹赎罪,三更时分,河畔相候,见灯行事。”
绿枝心头一凛,重重点头,快步隐入夜色。
灯会当夜,林府后院的沁心河畔,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河面上,无数盏精心制作的莲花灯、元宝灯随波逐流,烛光摇曳,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仿佛一条流淌的星河。
岸边宾客云集,皆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交头接耳,看似在欣赏灯火,实则目光都在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风暴的中心。
王氏称病未至,却派了长女林婉如代为主持。
林婉如一身锦绣华服,珠翠环绕,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言行举止间尽显当家嫡女的气派。
然而,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得意与紧张,却没能逃过林晚昭的眼睛。
更不寻常的是,河岸两侧,平日里松散的巡夜队今日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河岸守得如铁桶一般。
林晚昭一袭素白长裙,未施粉黛,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支简单的木簪绾住。
她孑然立于一艘精致的灯舫之上,与周遭的喧嚣繁华格格不入,宛如一尊即将乘风归去的雪中仙子。
她亲自取过一盏莲花灯,俯身欲放入水中。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个端着果盘的粗使婆子不知为何脚下一滑,惊呼一声,竟直直朝着林晚昭撞了过来!
那力道又急又猛,根本不容人反应。
“噗通!”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林晚昭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被撞落河中,瞬间便被冰冷刺骨的河水吞噬。
“小姐!”绿枝的尖叫声撕裂了夜空。
岸上瞬间大乱,宾客哗然,林婉如眼中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快意,随即又被恰到好处的惊慌所取代,尖声喊道:“快!快救人啊!”
然而,沉入水底的刹那,林晚昭并未感到预想中的窒息与恐慌。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冰冷的河水仿佛化作了一道屏障,隔绝了岸上所有的嘈杂。
就在这片幽暗的水底世界里,三道虚无缥缈却又异常清晰的女声,仿佛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在她耳中骤然响起!
“我们……我们都被沉在这里……”
“第七夜……是第七夜啊……”
“石缝……石缝里藏着我的簪子……”
声音交织重叠,带着无尽的怨恨与不甘。
紧接着,三幅破碎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第一个画面,是一具被沉在河底淤泥中的女尸,手腕上戴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口中被死死塞着布团;第二个画面,是在一处桥墩下的石堆里,另一具女尸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卡在其中,同样腕有铁环,口塞布团;第三个画面,则是在一片水草丛生的浅滩,第三具尸骨若隐若现,手腕上的铁环在微弱的水光下泛着幽光……
三具女尸,三个亡魂!
正是近年来林府声称“自行离府”或“意外失踪”的采药妇、绣娘与那名送信的婢女!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向上推去。
林晚昭猛地冲出水面,大口呼吸着寒冷的空气。
她没有像常人那般惊惶呼救,反而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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