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无声的世界里,林晚昭的感知被剥离了杂音,反而变得如蛛网般纤毫毕现。
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都会在她心湖中激起百丈涟漪。
夜深如墨,她静坐于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玉镯。
这玉镯是前几日一名裴府旧吏冒死送还的,据说是从裴家被查抄的库房中寻回的母亲遗物。
玉质温润,本该贴肤生暖,此刻却像一块万年玄冰,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她的指尖,阴毒地钻入血脉,直刺骨髓。
这股寒意,她并不陌生。
它与那日她在忘川河底,触碰石碑上诡异咒印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她心头一凛,将玉镯举到烛火下。
借着跳跃的火光,她终于在玉镯光滑的内壁上,发现了一圈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纹路。
那不是装饰,而是一种用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符文。
“知远,玄一道长,你们来看!”林晚昭心中默念,执笔在纸上疾书。
沈知远与周玄快步上前。
沈知远取来朱砂和薄如蝉翼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将镯内符文拓印下来。
朱红的印记落在白纸上,瞬间显露出狰狞诡谲的形态,仿佛活物一般,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周玄只看了一眼,脸色便瞬间沉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这是‘拘魂锁脉咒’,是道门禁术中的禁术!它能将人临死前最强烈的执念与一缕残魂强行封印在器物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死前执念……
林晚昭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银簪,刺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精准地点在了玉镯内壁符文的中心。
血珠触碰玉镯的刹那,并没有被吸收,反而像活了一样,顺着那些纤细的纹路飞速流转。
整个玉镯发出一声幽微的嗡鸣,一股肉眼可见的白雾从中升腾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一个宫女,看上去年仅十七八岁,面容清秀,神情却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她的脖颈上,一道深深的紫黑色勒痕触目惊心。
她张着嘴,似乎在用尽全力嘶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然而,她的呐喊,却如同一道惊雷,直接在林晚昭的心头炸响!
“我不想变成鬼……我不想!他们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给我喂下奇怪的药,说能让我通感鬼神,为王爷祈福……可是我什么神明都没看见,我只看见了血……好多好多的血……”
心感中的画面猛然一转!
阴冷潮湿的地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药草混合的怪味。
那个宫女被绑在铁架上,眼中满是绝望。
燕王裴昭一身玄色锦袍,神情冷漠如冰,亲手持着一柄薄如蝉翼的银刀,精准地剜开了她的心口,取出一捧滚烫的心头血,尽数倒入身旁的一尊丹炉之中。
炉火本是赤红,在融入心头血的瞬间,竟“轰”地一声,窜起一丈多高,化作一片诡异的幽绿色!
“啊——!”
站在一旁的红绡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景象。
她双眼圆睁,瞳孔紧缩,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伸出手指,用指甲发疯似的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划着。
“我……见……过……”
她的指甲很快翻起、磨破,十指血肉模糊,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疯狂地划着。
沈知远瞳孔一缩,立刻反应过来,迅速从案上抽出一张白纸铺在她面前,又将一支饱蘸浓墨的笔塞进她手里。
红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扭曲的字迹:“裴昭府中……地窖……有铁炉三具……每月……初一……子时……烧一次……我被……毒哑前……亲眼……看见……全德公公……带……女子进去……再没……出来过……”
全德!燕王身边最得宠的内侍太监!
周玄眼中寒光一闪,立刻翻出从宫中带出的内廷采买账册,手指飞速掠过一页页记录,最终停在了一处。
他指着上面的一条记录,冷声道:“找到了!全德每个月初一,都会向内务府申领‘天山雪莲三两’,说是为燕王调养身体。可雪莲性温,裴昭体质偏热,根本用不上。这所谓的雪莲,不过是用来掩盖尸体腐臭的极品香料!”
真相的拼图,在这一刻豁然完整!
沈知远眼中杀意翻涌,他一掌拍在桌案上,声音冰冷:“设局!我要让这条老狗自己把证据吐出来!”
次日,一道“皇帝口谕”由小太监快马传至燕王府,宣全德立刻入宫,核对下月围猎的赏赐名录。
全德在王府何等嚣张,此刻接到“口谕”,却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他不敢耽搁,匆匆回房,取出一只不过巴掌大小、却上了三道锁的紫檀锦盒,贴身藏好,这才急忙跟着小太监入宫。
当他战战兢兢地踏上通往乾清宫的白玉台阶时,一直隐匿在暗处的周玄指尖微动,一道无人察觉的“梦引符”悄然打在了全德的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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