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他的演技,当真是冠绝天下,将她骗得好苦。
她缓缓抬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腹中的隐痛骤然加剧,她下意识抚上小腹,眼神冷得像深秋的寒霜。
她越过摆着笔墨纸砚的书案,径直走到锦帐之前,与床榻不过一步之遥。
帐内男人粗重的喘息、女子娇媚入骨的呻吟,伴着床榻晃动的“吱呀”声,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她耳膜生疼。
就在她伸出攥得发白的手,指尖即将触到那层轻薄纱幔时,帐内忽然传来女子软糯缠人的轻唤:“殿下……”
“殿下”二字如平地惊雷,萧宁的手猛地一顿,随即无力垂下,指尖寒过玄冰。
强忍许久的泪水,此刻终是决堤而出,顺着苍白面颊滑落,砸在素色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没有勇气掀开那层纱幔,去直面帐内的不堪与背叛。
罢了,事已至此,便留几分体面,免得落得两败俱伤、相见陌路的境地。
五脏六腑仿佛被生生撕裂,尖锐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萧宁踉跄后退一步,扶住身后书案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走到案前,颤抖着执起狼毫,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墨汁晕开一小团,才缓缓落下“和离书”三个清隽字迹。
滚烫泪水一滴滴砸在宣纸上,将刚写就的墨迹迅速晕染,模糊了黑色字迹,也模糊了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
脑海中却不受控地浮现出她与李景澈相识以来的种种:
初见时,他风姿卓绝,如谪仙临尘;再见时,他雅正端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她知晓他被生母弃之的孤苦无依,清楚他是备受亲姐欺辱的小苦瓜。
从他听闻陆宴阵亡的伤心昏厥,到月下背着自己回家时的温暖、最后楚楚可怜地质问着要抛弃他……
那些过往片段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有初见的惊艳,有听闻他身世的心酸,有为他关怀而感动的瞬间,更有那些藏在心底、未曾宣之于口的心动与沉沦。
她从前那般安心地享受着他给予的呵护与偏爱,以为这份情意能如松柏常青,从未想过,两人会有这般恩断义绝、分道扬镳的一日。
泪水依旧不断滴落,砸在砚台里,泛起一圈圈涟漪,却终究盖不过身后持续的暧昧声响。
萧宁咬紧牙关,强忍着心口剧痛,飞快写罢和离书,又强撑精神写了两封短信——一封致太傅,一封给二哥。
写罢,她抬手以袖口拭去泪痕,原本苍白的脸上,神色渐渐恢复往日的沉静淡漠,仿佛方才那个失态落泪的人,从不是她。
等候在门外的海棠,见萧宁从寝殿走出,心瞬间揪紧,连忙迎上前去。
主子素白面颊上还挂着未干泪痕,眼眶红得几乎滴血,原本清亮如溪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捏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连指尖都透着不正常的青白。
夜风从廊下穿过,掀起她鬓边碎发,露出脖颈处因极致隐忍而绷直的线条,整个人透着一股破碎却又故作坚强的脆弱。
往日清亮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的痛楚与绝望。
“主子……”海棠快步上前,声音因担忧而带着几分颤抖,刻意压得极低,目光飞快掠过萧宁手中信纸,欲言又止——想问些什么,却又怕触动主子的伤心事,徒增其痛。
萧宁深吸一口冰冷夜气,让混沌头脑清醒几分。
她将信纸小心翼翼折好,分作两份塞进海棠手中,声音因刚哭过而带着沙哑,却异常坚定:“这一封,你速交小翠,令她即刻送往太傅府,务必亲手交至太傅手中;另一封你稍后送与二哥处。今夜你便回北悦客栈,与家人团聚过节,不必在此守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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