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驾马车卷着尘土在官道上疾驰,铜铃“叮铃”作响,划破旷野的静谧,两旁的桦树和榆树飞速后退,枝叶被风扯得沙沙细响。
蔡二驾了一辆马车行在前面,芝麻和红儿配合着驾另一辆马车跟在后头。拾光一直送他们安全出了京城,又把马车留下给了他们才返回。
芝麻和红儿都是早些时候跟着福生学的赶马车,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银柳坐在两个孩子赶的车里,连连夸赞两人聪明。
终于出了京城,大家都放松下来。红儿对银柳说道:“可惜了我还在院子里晒了杏干呢,也不知被猫儿偷去了没?”
银柳叹道:“你还惦记着吃呢?也难怪这一个多月天天吃饼子,人都快变成饼子了。”
红儿辩解道:“不是,我那是给福生哥晒的,他喜欢吃。”
提到福生,银柳就想到了二爷。翠柳那天虽然没有明说,可大家都猜到了她说的逆贼就是二爷,甚至她们一伙人都是逆贼,这以后可怎么办呀?她不是要埋怨二爷和少夫人,可无缘无故就闹得这般狼狈,她们也害怕呀。
还有翠柳,竟然真的去了程公子身边伺候,那她是什么身份呢?丫鬟、侍妾或是什么?要是福生知道翠柳跟了程公子,还不知被伤成什么样,他满心满眼都是翠柳。这人的命运怎得这么难测呢!
梁蘅和奶娘在前面蔡二驾的马车里。这一个多月来经历的事情简直比戏文里的故事还要荒唐,好好的官家夫人怎么就成了丧家犬了呢?奶娘想不通,一点也想不通。
梁蘅现在却想明白了,从头到尾她就是里头的配角。父亲和李晏和想要利用她高升铺路;李长晟利用她掩人耳目;最后真正帮她的只有程原。
想想真是笑话啊!在家做庶女时,她惯了低眉顺眼,原以为嫁了人便能挣脱,李长晟对她热烈、亲近、呵护,让她一度以为成亲是救赎,现在才明白那光不过是幻影。
听着奶娘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李长晟,梁蘅再也忍不住把这些天来她心里想的、琢磨的都告诉了她。
奶娘听完把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虽怪二爷,可他对你的心意却做不得假。”
梁蘅的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她别过脸死死咬着唇,才没让哭声溢出。“奶娘你清点看看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银钱?”
“清点这个干嘛?你想作甚?”奶娘惊讶道。
梁蘅已在心里想了许久,似下定决心一般冷然说道:“我不打算跟着他们去祁县了,往后咱们自己过。”
奶娘大惊:“不去祁县去哪里?”
“现在还不知道,等到了祁县先看看情况,有机会我们就离开李家人。”梁蘅说道。
“我的小祖宗,你一个年轻夫人不跟夫家人在一起,像什么话!如今这情形寸步难行,能去哪里?”奶娘急道。
梁蘅自嘲道:“现在还谈什么像话不像话,连天下都被劈成了两半,永王占着南边说襄王是逆贼,襄王占着北边说永王是僭越篡逆,乱臣贼子,有一个像话的吗?”
梁蘅也不急着和奶娘辩解,只说道:“总之我不相信他们。”
两人在车里小声说话,蔡二却在外头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常年习武,听觉尤其灵敏,当日隔着老远便能听到有大队行军的声音,更何况就隔着这一层布帘子。
蔡二在心头暗暗咂舌:二爷要是知道少夫人这般想他还不知会怄成什么样子。想当初在瓦桥关的时候,二爷为了少夫人那真是疼惜入骨、爱重如命,现在被误会成这样,也不知得花多大力气才能解释得清楚了。这少夫人也当真是与众不同,竟然敢离了他们。等到了祁县他可万万要把她看紧了,不,不能到祁县,现在就要看牢了!
到祁县的这一路上倒还算顺利,他们粗衣布衫,不施脂粉,未着金银,一看就是普通平民,再加上蔡二小心谨慎,终于二十来天后抵达了祁县。
其实李将军原本是打算把李夫人她们接去北边的,可惜时间仓促,只能让她们回乡下暂避。谁也没想到,局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若是他们迟迟不来接应,这一家子的处境并不乐观。
蔡二一到祁县并未直接去李家的老宅,而是先将梁蘅他们安顿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他一个人悄悄先潜到老宅看了看,果然老宅里只有一个老仆人,并没有人住在里面。
李夫人不是蠢人,若是直接住到老宅定会打眼,很快就会被衙役找上门。可她们暂时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只能回祁县。她和大儿媳现在躲在乡下一户农家里,若是有什么消息,老宅这边自会有人送信。
得知李夫人她们无事,蔡二松了口气。这一路上护送梁蘅她们过来真比让他上战场杀敌还累,总算是平安送到了。
第二天梁蘅她们从县城到了乡下。老仆带路到了一处偏僻的农家院,破旧得很,一点不起眼。还没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梁蘅一惊:难道大嫂生了?
王氏三天前产下一子,这会儿身边只有竹心照料着,因为饮食不济奶水迟迟不下,孩子饿得哇哇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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