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偏殿的墙缝里，除了那半块碎玉，还藏着个布包。苏璃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药方，和一封未寄出的家书。
信是淑妃写给兄长的，字迹娟秀却带着颤抖：“……宫中险恶，吾儿若能平安降生，望兄长带他远走他乡，莫要再踏足这皇城半步。柳氏心狠，恐吾死后，她会对吾儿不利……”
落款日期，正是她“早产”的前三天。
苏璃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颤。原来淑妃到最后，终究还是护犊心切。那些与漠北勾结的密信，或许并非她本意，而是被柳答应等人胁迫，想用“通敌”的罪名给自己留条后路，却没想到反被利用，落得那般下场。
“苏女官。”秦风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几分急促，“周将军派人送东西来了，说是……淑妃侄子找到的那块玉佩。”
苏璃快步出去，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亲兵捧着锦盒，盒内的玉佩与她手中的碎玉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淑”字。玉佩背面刻着行小字：“永安二十三年，赠吾儿安。”
永安二十三年，正是淑妃入宫的那一年。这玉佩，原是她准备送给孩子的礼物。
“将军说，淑妃的侄子还提到，当年柳答应偷卖药材，是为了给漠北使者凑钱买通关节。”亲兵补充道，“他亲眼看见柳答应把药材清单交给使者，清单上还盖着御膳房的印。”
所有线索终于串了起来。柳答应才是真正与漠北勾结的人，她利用淑妃的软弱，伪造密信栽赃，又借“早产”除掉淑妃，最后甚至想对苏璃下手，只为独吞与漠北交易的利益。
“把这些交给陛下。”苏璃将玉佩和家书递给秦风，“另外，让人去查御膳房的旧印，看看柳答应有没有私刻仿品。”
秦风领命而去，苏璃却没回坤宁宫，而是抱着那枚合璧的玉佩，往冷宫深处走去。淑妃被废后，曾被关押在最里面的水牢，据说那里阴暗潮湿，连月光都照不进去。
水牢的门早已生锈，苏璃费了些力气才推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衣物，其中一件婴儿襁褓上，绣着与玉佩同款的“安”字。
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襁褓上的针脚，忽然明白淑妃信里的“吾儿”并非指腹中胎儿——她当年根本没有流产，而是偷偷生下了孩子，藏在了宫外！
“怪不得柳答应非要置她于死地。”苏璃喃喃自语，“她怕孩子长大后回来报仇。”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璃转身，见赵珩站在水牢门口，手里拿着秦风呈上的证据，脸色凝重。
“你都知道了？”赵珩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璃点头，将襁褓递给他：“淑妃的孩子还活着，她用自己的命护住了孩子。”
赵珩抚摸着襁褓上的“安”字，眼眶泛红：“是朕对不起她。若当年朕能多信她一分……”
“陛下不必自责。”苏璃轻声道，“她要的，或许不是陛下的信任，只是孩子能平安长大。”
赵珩沉默良久，忽然道：“传朕旨意，彻查所有与漠北有往来的官员，凡牵涉其中者，格杀勿论。另外，派人去寻淑妃的孩子，找到后，护他一世安稳，不必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水牢外的月光透过铁窗照进来，落在那枚合璧的玉佩上，泛着温润的光。苏璃忽然觉得，这深宫里的恩怨，或许终有化解的一天，就像这破碎的玉佩，只要找对了另一半，总能拼回最初的模样。
回到坤宁宫时，白灵溪正对着一盆新荷出神。荷叶上的露珠滚来滚去，映着廊下的宫灯，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苏女官，周将军又来信了。”白灵溪递过信笺，“说雁门关的战事已了，不日便可回京。”
苏璃展开信，周砚的字迹依旧有力：“听说你酿的荷花酒被偷了，无妨，我从边关带了坛马奶酒，回来陪你重酿便是。对了，那半块玉佩合璧了吗？若合了，记得替我看看，背面是不是刻着‘平安’二字。”
她低头看向案上的玉佩，背面除了“永安二十三年，赠吾儿安”，角落处果然还有个极小的“平”字，像是后来补刻的。
苏璃笑着提笔回信：“玉佩合了，平安二字皆在。酒已备好新料，只待你归来，共赏这满池荷。”
窗外的风拂过荷叶，发出沙沙的响，像是谁在低声应和。苏璃知道，等周砚回来，这深宫里的故事，又会翻开新的一页。而那些缠绕的旧账，就像被风吹散的蛛丝，终究会落在尘埃里，再也缠不住前行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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