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晕过去了?” 周婉娘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平日里的温婉调子,可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和眼底深不见底的寒光,愣是把旁边报信的丫鬟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了。
“是…是,二太太院里的小桃是这么说的…说二太太听见前院喊打喊杀,吓得心口疼,一口气没上来就厥过去了,掐了半天人中才醒,这会儿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呢…” 丫鬟的声音细若蚊呐。
“呵。” 周婉娘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落在寂静的夜里,比夜枭叫还瘆人。她没再多问,只挥了挥手让丫鬟退下,目光却像淬了冰的针,久久钉在二太太柳莺儿院落的方向。
王大柱揉着剧痛的肩膀,把这话听在耳朵里,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前院杀声震天,他这挨了刀的“傻大儿”都拖着棍子冲出来了,柳莺儿那院子离前院更近,反倒“晕”得如此及时、如此彻底?这戏,未免演得太过了点!他想起柳莺儿那双总是滴溜溜转、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还有那甜得发腻的嗓子,心里那股子被图纸泄露勾起的疑云,瞬间又浓重了几分。
“行了,都散了吧。” 周婉娘收回目光,转向院中众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福伯,带人把院子收拾干净,该捆的捆好,该报官的报官。狗剩,去请王郎中,给大柱、柱子看看伤。”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依旧抱着白蜡杆、如同标枪般立在院中的林红缨身上,语气缓了缓,“红缨妹子,辛苦你了,也去歇着吧。”
林红缨没应声,只是微微颔首。她提着白蜡杆,转身就往自己住的偏院走,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廊柱的阴影里,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个哀嚎的土匪。
王大柱在翠儿的搀扶下,龇牙咧嘴地往自己屋里挪。肩膀的伤口被刚才抡棍子那几下彻底撕扯开了,布条渗出的暗红变成了刺目的鲜红,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钻心的疼。翠儿的小手冰凉,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
“别哭别哭,死不了!” 王大柱强撑着咧咧嘴,想安慰她,结果一咧嘴又扯到肩膀,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就是…就是有点费肩膀…”
回到屋里,王郎中已经提着药箱等着了。老爷子是王家沟的老熟人,看着王大柱血肉模糊的肩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少爷哎!你这伤…这伤咋还二次开花呢?!这力道再大点,骨头都得给你戳出来!” 他一边麻利地清洗伤口、上药、重新包扎,一边絮絮叨叨,“得静养!千万不能乱动!再崩开,神仙来了都难缝!”
“是是是,静养,静养…” 王大柱疼得满头冷汗,只能含糊应着。等王郎中收拾完,又给柱子检查了被反震得红肿的虎口,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离开,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折腾了一夜,王大柱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困意和疼痛交织着涌上来。翠儿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帮他换上干净的中衣,又端来温水和药。
“相公,快躺下歇歇…” 翠儿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王大柱也确实撑不住了,刚沾到枕头,眼皮就沉得抬不起来。临闭眼前,他脑子里还乱糟糟地闪过夜里的刀光棍影、快刀刘那双阴鸷的眼睛、柳莺儿“晕倒”的疑云…最后定格在床头那个不起眼的木匣子上——那里面,还躺着林红缨给的棍法图谱。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呼啸的刀光和快刀刘那张蒙着黑布的脸,好几次惊得他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每次动作都牵扯得肩膀一阵剧痛。
不知睡了多久,王大柱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狗剩带着哭腔的喊声吵醒的。
“少爷!少爷!不好了!您快醒醒啊!”
王大柱一个激灵坐起来,肩膀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咋了?土匪又来了?!” 他下意识就去摸床边的硬木棍子,结果棍子没摸到,倒把翠儿吓了一跳。
“不是土匪!少爷!” 狗剩推开门,小脸煞白,指着外面,“是…是染坊!咱…咱那刚清理好的飞轮石盘…裂了!裂成两半了!”
“啥?!” 王大柱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炸了!他连鞋都顾不上穿好,趿拉着就往外冲,肩膀的剧痛都顾不上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子的飞轮!老子的二代机!
冲进染坊,里面已经围了一圈人。张婶、李婶、赵婶个个愁眉苦脸,柱子也耷拉着脑袋。空地上,昨天还被他寄予厚望、擦得油光水滑的青灰色飞轮石盘,此刻正凄惨地躺在那儿,一道狰狞的裂缝,如同丑陋的蜈蚣,从边缘一直蔓延到中心,生生将它劈成了两半!
王大柱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个“饿虎扑街”。他扑到石盘边,手指颤抖地摸着那冰冷的裂缝边缘,心都在滴血:“这…这他妈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
“少爷…” 张婶哭丧着脸,“俺们也不知道啊!早上俺们一来,打算按您的吩咐给这石盘外缘嵌铁条呢,搬动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结果…结果轻轻一碰…它…它就自己裂开了!” 她指着裂缝,“您看这茬口,里面颜色发暗,看着…看着像是老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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