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测试场的沙尘尚未在记忆里完全沉淀,返回首都的张彬,立刻被一种无形的、紧绷的气氛所包裹。那不是实验室里废寝忘食的专注,也不是测试场上数据验证的紧张,而是一种源于外部的、带着寒意的压力,悄无声息地渗入研究院的每一个角落。
他刚在“承影”项目组办公室坐下,准备整理关于“重型机甲关键技术预研”的初步构想,办公室的门就被急促地敲响。来人是钱思明教授的助手,脸色凝重,只低声道:“张顾问,紧急会议,大会议室。”
张彬心中微沉,放下笔,立刻起身。能让钱教授的助手如此神态的,绝不会是寻常的技术讨论。
大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愤怒、忧虑和极度压抑的沉闷。在座的除了钱思明等几位核心领导,还有几位负责工业和经济领域的、张彬只在内部通报上见过名字的高级干部。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某些区域的标记刺眼而醒目。
“小张,坐。”钱思明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声音有些沙哑。他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味的文件推到张彬面前。
文件的标题是《对华技术禁运清单(加强版)》,落款是几个西方主要国家及其主导的联盟机构。纸张很薄,但上面的字句却重若千钧。
“看看吧,”一位负责工业体系的领导掐灭了手里的烟,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这次不是小打小闹,是要掐我们的脖子,往死里掐。”
张彬快速翻阅着。清单目录冗长而细致,分类从大型成套工业设备,到最基础的精密仪器零部件,几乎覆盖了当前工业化建设所需的一切关键领域。高级数控机床、特种合金冶炼设备、大型化工反应釜、电子管生产线、示波器、甚至某些型号的轴承和密封圈……都被明确列入禁运范围。
“我们刚刚起步的汽车工业,几条主要生产线上的核心机床都依赖进口,备件库存最多维持三个月。”
“七〇三所那边,新型雷达需要的特种磁控管,之前一直靠秘密渠道从外面获取样品,现在渠道断了。”
“还有几个重点矿山,使用的重型挖掘机和选矿设备,关键部件坏了只能更换进口的,现在……”
汇报声此起彼伏,每一条消息都像一块巨石,压得会议室里的人喘不过气。多个依赖进口部件维持运转的工厂和研究所,面临着即将停产的现实风险。这不是遥远的威胁,而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张彬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清单上那些冰冷的技术名词。外部的封锁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如此全面、如此彻底的禁运强度,还是超出了他之前的预估。这不再是限制,而是意图从根本上扼杀工业化的进程。
冲突赤裸而残酷。对方凭借其领先几十年的工业积累和技术优势,筑起了一道高高的铁幕,试图将我们隔绝在现代工业文明之外。
“我们有些同志,之前还存在幻想,认为可以通过谈判,通过让步,换取一些技术和设备。”那位工业领域的领导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痛心,“现在,这盆冷水浇下来,该清醒了!人家就是要我们永远落后,永远替他们种地、挖矿,当原料产地和商品市场!”
钱思明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张彬:“小张,你一直强调技术自主和体系构建的重要性,现在的局面,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张彬身上。这个年轻人虽然职位不高,但其在多个关键项目中展现出的前瞻性眼光和技术整合能力,已经赢得了高层的重视。
张彬没有立刻回答。他脑海中飞速闪过“苍穹之眼”雷达的自主研制、“洪荒”工程的艰难起步、“承影”机甲从无到有的每一步,以及那台隐藏在绝密基地、正逐步发挥作用的超级工业母机。外部的封锁固然带来巨大的困难,但也同样斩断了最后的依赖和幻想。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封锁,意味着我们过去依靠的路径被彻底堵死。但这也迫使我们只能走一条路——完全自主的技术体系道路。他们禁运什么,我们就必须自己造出什么,而且要造得更好。”
“说得轻巧!”有人忍不住质疑,“精密机床、特种钢材、电子元器件,哪一样不是需要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技术积累?我们底子太薄了,差距太大!”
“差距是客观存在的,”张彬承认,“但并非不可逾越。我们有自己的优势,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有刚刚建立的、初具雏形的‘华标’体系作为框架,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一批不甘落后、勇于奉献的科研人员和工人。”
他没有提及系统,也没有提及那些来自未来的知识碎片,他只是陈述一个基于现有条件和未来趋势的判断。
“这份清单,”张彬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反过来看,就是我们下一步技术攻关最明确、最紧迫的路线图。他们害怕我们掌握什么,就说明什么技术最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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