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的通讯如同毒蛇吐信,留下的寒意尚未散去,另一把淬毒的匕首已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刺来,精准地扎向陈默和苏清雪最难以回避的软肋——那早已千疮百孔,却仍被世俗规则所定义的“家族”纽带。
翌日清晨,当孙伯如同往常一样,将熨烫平整的几份主流财经报纸送入医疗室旁的临时休息间时,他的手臂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陈默正对着满屏的全球舆情数据和“双月基金”接入申请名单沉思,眼角余光瞥见孙伯异常凝重的神色,心中微微一沉。
“陈先生……”孙伯的声音干涩,将最上面那份以深度分析和权威性着称的《环球财经日报》放在了桌面上,手指下意识地在头版某个巨大的标题上点了点,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
陈默的目光扫过去。
巨大的黑色加粗标题,如同宣告死刑的判词,冰冷而绝情:
【苏氏集团董事会联合声明:苏清雪言论系个人行为,与苏氏无关;即日起解除其一切职务,依法断绝关系】
下面的副标题更是刻薄:“……鉴于其近期精神状况不稳定及可能存在的违法行为,苏氏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声明内容极尽撇清之能事,将苏清雪描绘成一个“因健康问题导致精神状况不稳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发表不负责任疯狂言论”的家族弃子,并强调苏氏集团始终恪守商业道德,与深渊财团“某些高管”(刻意模糊地指代K)的私人行为毫无瓜葛,甚至隐晦地表达了对深渊财团“某些创新技术”的欣赏。
落款处,是苏氏集团董事会的联合签名。几个熟悉的名字刺眼地排列其中,包括那位一直对苏清雪掌权不满、暗中与苏明远勾连的叔公,以及另外几位在苏清雪“病倒”后迅速倒向家族保守派的元老。
“咔嚓——”
陈默手中的特制陶瓷咖啡杯瞬间被捏得粉碎,滚烫的咖啡溅了他一手,他却仿佛毫无知觉。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暴虐的怒火如同岩浆般直冲头顶,烧得他双眼赤红!
“好……好得很!”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杀意,“一群蛀虫!吸血鬼!落井下石的渣滓!”
他猛地抓起那份报纸,手臂因极致的愤怒而青筋暴起,狠狠地将其撕扯、揉碎!纸张撕裂的刺耳声音在休息间里回荡。碎片被他死死攥在掌心,仿佛攥着的是那些所谓“亲人”冰冷恶毒的心脏。
他们怎么敢?!在她为了对抗真正威胁而拼上性命、在她身体正在承受无法言说的痛苦之时,这些依靠她才能维持苏氏表面风光、吸着她血苟延残喘的所谓家人,竟然第一时间跳出来,用最恶毒的方式,从背后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刀!断绝关系?追究责任?他们甚至不惜用“精神问题”来彻底否定她、污名化她!
这不仅仅是自保,这更是一种卑劣的献祭。他们试图用切割苏清雪来向K和深渊财团示好,妄图在这场风暴中保全他们那点可怜的产业和尊严!
孙伯站在一旁,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无尽的悲凉和愤怒。
陈默猛地转身,大步冲向医疗室。他不能让苏清雪看到这个,至少不能是现在!她的身体状况绝对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然而,当他推开医疗室的门时,却看到苏清雪已经醒了,正半靠在床头。一名护士正小心翼翼地准备收起病房内配备的、原本用于播放舒缓音乐的平板电脑,脸色有些慌张。显然,最新的新闻推送已经弹了出来。
苏清雪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比之前更加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她的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窗外,听到开门声,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陈默。
没有预想中的崩溃,没有眼泪,甚至没有明显的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彻骨的疲惫和荒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底最后亮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她轻轻开口,声音飘忽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让陈默心脏骤缩的平静:“看到了?”
陈默喉咙梗塞,说不出话,只能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呵……”她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嘲讽,不知道是对那些所谓的家人,还是对命运,或者是对她自己,“也好……终于,彻底两清了。”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落在陈默紧握的、还在微微颤抖的拳头上,那里面是报纸的碎片。“别为……他们生气。不值得。”她反而来安慰他,声音微弱却清晰,“从我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难堪。”
她缓缓闭上眼睛,长睫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这样也好……再也没有……任何牵绊了。”这句话,轻得如同呓语,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去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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