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咏黑发黑衣,站在窗下,抬头望过来。
他肤色白晳,在昏暗的月光照映下,越发显得剑眉星目,清俊过人。
薛绿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脑中忽然记起了上辈子。
他们在那间皇宫角落的小屋中,窗外月色昏沉,屋中烛光黯黄,他盘腿坐在榻上,面色苍白,抬头向她看来,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而她站在他面前,替他送上食水,为他上药,低下头,轻声告诉他外头的消息。
那好像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眼前这一幕,是那么的令人熟悉。
薛绿与谢咏四目相对,神情平静地将窗推得更开了些,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谢咏已经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她在邀请他进屋说话。
谢咏忽然红了脸。他觉得这样有些不大妥当。虽然他是拗不过小师妹肖玉桃的央求,才答应帮她来给薛绿送信,但深更半夜,夜深人静,屋里又只有薛绿一个人,他怎么好进去与她独处?
薛绿也太心大了些。就算她视他为世兄,对他无比信任,也不是她大半夜邀请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外男进入自己闺房的理由!
谢咏转开头去,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心情平复下来了,方才回头对薛绿道:“玉桃让我来给世妹送信,世妹收到信就好,我就不进去了。夜深不便,若是惊动了你家的长辈,叫我如何解释呢?”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薛绿接过信,反应过来,他是在用东海剑庐一门秘传的功夫对她说话。这门功夫能让人在人群中只对着一个人说话,对方能听得清清楚楚,而其他人却什么都听不清,顶多只能听到些含糊的声响。
谢咏上辈子也在她面前展示过这门功夫,只是用得不多。受伤后,他元气大损,再勉强用这门功夫,对伤势有碍。她想着看守的人都离得远,他俩说话小声些,并不妨碍交流,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听见,便劝他别用这门功夫。
如今谢咏又对她用这门功夫了,是想跟她说清楚原委,却又不希望惊动宅子里其他人吧?
薛绿微微一笑,转身回到桌边,端着烛台走回到后窗前。她没练过这门神奇的武功,没办法说话不惊动其他人,只让谢咏一个人听见,但她有她的法子。
她用烛光照亮了自己的脸,让谢咏清楚地看到她的嘴型变化,就这么用气声回应:“今天发生了什么事?玉桃说好要给我送信来,结果来的是那个孙嬷嬷,信也不见踪影。莫非她在家里又被祖母为难了?”
谢咏清楚地看懂了她的话,面上闪过惊喜之色。他忙道:“肖世叔已经相信了高师叔的话,只是肖玉樱大受打击,无法接受事实,认为这一切都是师叔与玉桃在捣鬼,便在伯夫人面前挑拨,要找出师叔母女与人勾结,误导马家的证据。”
兴云伯夫人其实已经接受了儿子儿媳的说法,但被肖玉樱挑唆几句,又生出疑心来。她倒没有公然质疑儿媳和嫡长孙女的意思,只是由得肖玉樱带领她身边的人,去查些所谓的可疑之处,心想肖玉樱有事可做也好,总好过躲在屋里哭。
可肖玉樱抓着鸡毛当令箭,仗着祖母为她撑腰,行事便嚣张起来。
肖玉桃其实已经写好了给薛绿的信,但在找人送信之前,就发现肖玉樱在院子外头查问她的人,审问每个从她院子出去的丫头婆子,带出去的东西也都翻找一遍,还不许她的人出府。杯盘碗箸尚且逃不过,更别说是一封信了。
肖玉桃可不想让肖玉樱看到自己的信,本想与她理论,偏她仗着有祖母撑腰,反驳了自己,坚持要查问每个人、每件东西。就算她去祖母面前告状,后者也只会劝她大局为重,友爱手足。妹妹终身大事受阻,姐姐就多体谅她悲痛的心情吧。
肖玉桃气得笑了。她也曾婚事受阻,那时怎么不见妹妹体谅她?!
当时肖夫人正与肖君若议事,肖玉桃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打扰母亲的正事,便回院去了。她用送布匹为由,让兴云伯夫人的心腹跑腿,好证明自己问心无愧,实际上已经给薛绿送了暗示,再把信托付给谢咏,请他做信使,那便万无一失了。
肖玉樱再有本事,还能从谢咏手里抢到她的信不成?
谢咏告诉薛绿:“肖世叔得知马玉瑶藏在德州,特地邀我入府议事。他希望我帮他向马玉瑶解释清楚,兴云伯府并未涉嫌杀人,请她再劝马二太太,不要轻易取消联姻。肖世叔在伯府邀我用膳,饭后玉桃私下求我做信使,我便答应了她。”
其实今晚他还有事要做,若要避开他人耳目,悄悄给薛绿送信,就只能半夜过来——肖玉桃给薛绿的暗示,也是会在三更天将信送到她家后窗。谢咏虽觉得这个安排不妥,却拗不过师妹,又怕争执会引起肖家其他人注目,只好照办了。
他微微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地向薛绿赔不是:“玉桃任性,太欠考虑了,打扰了世妹歇息,我替她向你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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