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塌的染坊废墟在暮色中如同一具巨兽的骸骨,散发着焦糊与腐败混合的气味。那根烧焦的房梁,如同一个沉默的箭头,指向芦苇荡中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区域。陈朔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里,大脑中一个基于环境心理学和战术欺骗的冒险计划迅速成型。
“听着,”陈朔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他将苏婉清拉近,避开可能存在的视线,“我们没有体力硬闯,也不能等。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引开。”
他捡起脚边一块棱角尖锐的深蓝色染缸碎片,塞到苏婉清手里,又指了指废墟另一侧,一个堆着不少类似碎瓦砾的角落。“等我信号,你就用这块碎片,使劲敲打那些瓦砾,制造出明显的、有人不小心弄出动静的声音。敲完立刻趴下,隐藏好,绝对不要抬头看!”
苏婉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声东击西。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冰凉,但握住那块碎片的力道却异常坚定。她看着陈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然后,”陈朔的目光转向那根焦黑的房梁,以及它指向的芦苇荡方向,“我会趁他们被声音吸引注意力的瞬间,从这边潜过去。你看到我成功进入芦苇荡后,不要立刻跟过来。等!至少等二十个数,确认他们没有回头搜查废墟,你再用最轻的动作,沿着我走过的路线过来。记住,慢就是快,安全第一!”
这个计划将苏婉清置于了风险之中,但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陈朔必须信任她的冷静和执行能力。
“好!”苏婉清没有半分犹豫,立刻猫着腰,利用断壁残垣的掩护,向那个预定的角落移动过去。
陈朔则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压到最低,如同贴地滑行的蜥蜴,借助每一处凸起和阴影,向那根房梁指示的、更靠近芦苇荡边缘的起始位置匍匐前进。他的动作缓慢而稳定,尽量减少任何可能扬起的尘土和声响。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也能听到不远处那两个暗哨偶尔低声交谈的片段,以及……更远处镇子里隐约传来的、尚未停歇的哨音。
时间仿佛被黏稠的暮色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
终于,陈朔抵达了预定的出击位置,隐藏在一堵半人高的破墙之后。从这里到芦苇荡,大约有十几米相对开阔的草地。他回头,望向苏婉清藏身的方向,尽管看不到她,但他能感受到那份屏息凝神的等待。
他抬起手,对着那个方向,用力向下一挥!
几乎是同时——
“哐当!哗啦——!”
一阵突兀而清晰的、瓦砾碰撞滚落的声音,从废墟另一侧骤然响起!在寂静的黄昏中,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效果立竿见影!
“那边!有动静!”
“过去看看!”
芦苇荡边缘,那两个蹲着的暗哨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相互招呼着,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驳壳枪,猫着腰,快速而警惕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包抄过去!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了废墟的另一侧。
就是现在!
陈朔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破墙后猛地窜出!他没有直立奔跑,而是以一种近乎贴地的、最大限度减少暴露面积的姿态,爆发出全身剩余的所有力气,冲向那片救命的芦苇荡!
十几米的距离,在此刻如同天堑。风在耳边呼啸,他能感觉到肺部火辣辣的疼痛,双腿如同灌了铅,但意志力驱动着这具疲惫的身体超越极限。他的眼中只有那片在暮色中摇曳的、越来越近的芦苇。
五米、三米、一米!
他一个鱼跃,不顾一切地扑入了茂密的芦苇丛中!压倒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但相比于之前的瓦砾声,这声音轻微得多。
成功潜入!
陈朔立刻在芦苇丛中翻滚了几圈,远离边缘,然后才停下来,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芦苇,向废墟方向望去。
那两个暗哨已经冲到了苏婉清制造声响的区域,正用手电筒胡乱照射着,用脚踢开瓦砾,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他娘的,没人?”
“是野猫吧?”
“妈的,吓老子一跳……”
他们显然没有发现隐藏得极好的苏婉清,在粗略搜查无果后,骂骂咧咧地开始往回走。
陈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现在,轮到苏婉清了。他紧紧盯着她需要经过的那片开阔地,心中默数着。一、二、三……他必须在确认暗哨彻底放松警惕、回到原位的瞬间,给苏婉清发出信号。
那两个暗哨慢悠悠地走了回来,似乎并未太过在意这次“意外”,重新在芦苇荡边缘蹲下,其中一个还掏出烟卷点燃。
……十八、十九、二十!
就是现在!陈朔捡起一颗小石子,轻轻抛向苏婉清藏身方向的前方空地。石子落地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几乎是石子落地的同时,苏婉清纤细的身影从废墟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她没有丝毫犹豫,学着陈朔刚才的样子,压低身体,沿着他冲锋的路线,快速而轻盈地冲向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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