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指挥中心所在的洞穴,仿佛从相对安全的巢穴一步踏入了巨兽盘踞的狩猎场。黑石峪北侧的夜,比他们来时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连风声都仿佛刻意压低了呜咽。“逆刃”小队如同六缕轻烟,在嶙峋的黑色怪石和稀疏的灌木丛间无声穿行。
“山鹰”一马当先,他的每一个停顿、每一次手势都精准地传达着指令。队伍严格按照侦察队形展开:“鹞子”作为尖兵,在前方数十米外潜行探路,他那猎户的本能让他总能提前感知到危险;“老猫”负责清除队伍经过的痕迹,并警惕侧翼;“铁砧”和“秀才”居中,陈朔紧随“山鹰”,负责根据观察到的情况实时调整对敌人部署的判断。
陈朔将全部感官提升到极致。左肩的隐痛被高度集中的精神压制,他的眼睛如同扫描仪,不放过任何异常——岩石上不自然的刮痕、地面被刻意掩饰的脚印、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山林自然的异味(比如机油、烟草,甚至是人体汗液在紧张状态下分泌的特殊气味)。他的大脑则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将“鹞子”和“老猫”通过手势传回的信息,与自己观察到的一切,以及之前对“惊蛰”行动的分析进行叠加、印证、修正。
他们行进的速度极慢,有时为了绕过一片可能暴露的开阔地,需要匍匐前进数百米,耗时近半个小时。汗水浸透了内衣,又被夜风吹得冰凉,黏在身上。没有人抱怨,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控制在最轻微的幅度。
下半夜,他们抵达了陈朔在地图上重点标注的那条隐秘河谷的上游边缘。河谷在此处切入山体,形成一道深邃的裂缝,下方传来湍急的水流声。
“鹞子”从前方传回信号——发现异常!
小队立刻隐蔽到一块巨大的黑石后面。“山鹰”和陈朔小心地向前摸去,与潜伏在一丛枯黄蒿草后的“鹞子”汇合。
“下面,”“鹞子”指向河谷对岸,声音压得极低,“有光,很弱,闪了几下,像是……手电筒被捂着照出来的。”
陈朔和“山鹰”顺着方向望去。河谷对岸地势更高,是一片茂密的松林。在浓密的树影遮蔽下,隐约能看到一点极其微弱的、时隐时现的光晕,确实不像是自然光。
“距离?” “山鹰”问。
“直线超过三百米,要下去再过河,再上去,实际距离更远,而且对岸林子很密。”“鹞子”判断道。
“不是大队人马,”“老猫”不知何时也潜行了过来,嗅了嗅空气,“人不多,但……有铁器和机油味,很淡。”
有机油味?这意味着可能有机械设备,甚至是……发电机?陈朔的心脏猛地一跳。在敌后区域,小型发电机通常是给电台或指挥所照明使用的!
“会不会是敌人的前哨指挥点?或者……就是一个通讯节点?”陈朔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压抑的兴奋。
“太远了,无法确定。”“山鹰”依旧冷静,“需要抵近侦察。”他看了看漆黑深邃、水声轰鸣的河谷,又看了看对岸那片如同巨兽匍匐的密林,眉头微锁。直接下谷过河,风险太大,河谷底部毫无遮蔽,极易暴露。
“或许……不用下去。”陈朔观察着地形,目光沿着河谷上游移动,“看那边,上游大约一里地,两侧山崖靠得很近,有巨大的岩石在中间架住,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石梁,虽然险,但可以尝试从上面通过,能避开河谷底部。”
“山鹰”和“鹞子”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在微弱的星光下,果然看到远处一道模糊的、横跨河谷的黑色阴影。
“你知道那里?”“山鹰”有些意外地看了陈朔一眼。这地形细节,连他这老侦察兵之前都未特别注意。
“地图上有标注,但很不起眼。”陈朔含糊地解释,这得益于他研究地图时超越常人的细致和对地形符号的敏感度。
“绕行石梁,距离增加,但隐蔽性更高。”“山鹰”迅速权衡利弊,“走!”
小队再次无声移动,向上游绕行。抵达石梁下方,才发现其险峻。所谓的石梁,其实是几块巨大的崩塌岩石交错卡在狭窄的河谷上方,形成一条宽不足半米、湿滑且布满苔藓的“天桥”,下方是黑暗隆咚、水声震耳的深渊。
“老猫”二话不说,如同真正的灵猫般率先攀了上去,他手脚并用,试探着落脚点,动作轻盈利落。确认安全后,他打出信号。
“一个一个过,间隔五米,注意脚下!”“山鹰”下令。
陈朔深吸一口气,跟在“铁砧”后面,踏上了这条生死一线的通道。脚下湿滑冰冷,山谷的风吹得他衣袂作响,身体微微晃动。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脚下令人眩晕的黑暗,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铁砧”宽厚的背影和前方“老猫”留下的模糊足迹上。左肩的伤口在保持身体平衡时传来清晰的刺痛,但他死死咬住牙关,一步步向前挪动。
短短几十米的石梁,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当双脚终于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时,陈朔才发现自己的内衣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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