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恕罪!”吴书来只能急忙磕头,“奴才绝无他意,只是看这丫头做事还算稳重,才……”
“朕又没说你有罪。”皇帝淡淡道。
他的语气不重,却让吴书来不敢再替自己辩解,只能连连磕头:“奴才愚钝,奴才愚钝。”
皇帝不再看他,目光又落回尔晴身上。目光比先前多了一层审视,也多了一层别的东西。
喜塔腊家把孙女送到御前,总不可能只是为了让她端茶倒水。
野心,他见得多了,也并不厌烦。
相反,他很享受这种,所有人都想方设法靠近他、讨好他的感觉。
他是天子。
这世上,本就该是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你祖父在朝堂上,倒是个爱说话的。”皇帝似笑非笑,“你在宫里,也想学着他?”
尔晴心里不慌不忙,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想到这一出。
面上,她却露出一副有些惶恐的样子,忙低下头:“回皇上,朝堂上的事,奴才不懂。”
她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奴才只知道,在宫里,该说的话才说,不该说的,一句也不敢多嘴。”
皇帝盯着她,嗤笑一声,“你倒和你祖父一脉相承。”
来保是个老狐狸,身为她的孙女也不是蠢人。
他没有再继续追究吴书来,也没有再提来保。敲打一番便已经足够了,他不怕别人有野心,有野心的人,才好用。
更何况,他低头,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尔晴。
这丫头,确实长得好看。
他对美丽的人或物总有一两分宽容之心的。
“起来吧。”皇帝道。
吴书来如蒙大赦,忙磕了个头,起身时腿都有些发软。
尔晴与另外两名宫女也齐齐起身,仍旧垂着头。
皇帝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茶有些凉了,他皱了皱眉,将茶盏放下:“换一盏。”
闻歌知雅意,吴书来忙不动声色地朝尔晴使了个眼色。
她立刻上前,先给皇帝行了一礼,动作温柔又规矩,再轻轻接过那盏微凉的茶。
她从善如流地顺着一个胖胖的太监指引,到了茶房重新有条不紊地提壶、注水、洗盏、斟茶。
茶盏重新奉上。
尔晴双手捧着,微微躬身:“皇上,请用茶。”
她的头低得很自然,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姿态。
皇帝看了一眼那盏茶,随口问道:“你在内务府,都学了些什么?”
“回皇上,学规矩,学伺候主子。”尔晴老老实实。
“哦?”皇帝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你评评,你方才伺候的这盏茶,合不合朕的心意?
吴书来呼吸都放得轻了一些。
尔晴却只是轻轻一笑,“回皇上,茶合不合适,奴才没资格说。”
她顿了顿,又道:“奴才只知道,这盏茶,是奴才亲手泡的。
陛下若肯赏脸喝一口,是奴才的福气;若皇上不喜欢,也是奴才学艺不精。”
皇帝不置可否,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温刚好。
他放下茶盏,淡淡道:“留下吧。”
吴书来忙跪下:“奴才遵旨。”
尔晴与另外两名宫女也齐齐磕头谢恩。
“退下。”皇帝挥挥手,重新拿起奏折,“在御前伺候,记住一句话,”
他头也不抬:“别把自己当回事。”
“是。”
三人行礼,缓缓退出殿外。
走出养心殿时,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
玉珍腿都软了,小声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香茹打量了尔晴一眼,也压着声音:“你胆子真大,陛下问你那么多话,你都不怕。”
尔晴垂着眼,轻轻笑了一下:“怕也没用呀。”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真的只是个胆小的小姑娘。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在殿里的每一句话,她都在心里掂量过。
她不怕,她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感觉,在生死边缘,用一句话,把自己从刀下挪开。
吴书来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目光在尔晴身上停了一瞬,意味深长:“记住皇上的话。尤其是你,喜塔腊氏。”
尔晴乖巧地点头:“奴才记住了。”
她心里却冷冷地笑了一声。
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永远也不会被别人当回事。
她才不要永远卑躬屈膝,永远低人一等。
在这宫里,做奴才的,整日端着一副笑脸。
总有一日,她想笑就笑,想不笑就不笑,再无人敢指摘。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在养心殿这个地方站稳脚跟。
她看了眼身旁的玉珍和香茹,露出个温柔的笑。
随着李玉这个御前大总管的发话,她们三人被安排到了养心殿后殿西侧的一处小院。
领路的是专管养心殿宫女的张嬷嬷,在御前伺候了十来年,是这院里最有体面的一位。
她一面走,一面细细嘱咐:“这院子原就住了咱们几个御前的,你们新来,先跟我住正屋,等日后熟悉了规矩,再看李总管怎么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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