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的清晨,天还蒙蒙亮,林辰是被一股混着葱姜香气的暖意勾醒的。窗帘没拉严,一道浅金色的阳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像被阳光晒醒的星星。他揉着眼睛坐起身,鼻尖又捕捉到那股香气——是饺子,带着点猪油的醇厚,混着白菜的清爽,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时,客厅的灯已经亮了,暖黄的光裹着热气漫过来,把玻璃窗上的冰花烘得慢慢淌下水珠。苏晴系着那条蓝白格子围裙,正站在厨房门口的灶台前,把新煮好的饺子捞进白瓷盘里。她的侧脸被蒸汽熏得泛着淡淡的粉,额前的碎发用一根红绳松松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手里的漏勺轻轻一颠,饺子在盘里打了个滚,滚出一圈细密的油光。
“醒啦?”苏晴回头看他,眼睛弯成了月牙,“快来,初一的饺子得趁热吃,我特意多煮了十分钟,怕馅儿不熟。”她说话时,手里的动作没停,用筷子把饺子摆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小元宝,“按我老家的规矩,包了几个带硬币的,谁吃到谁今年运气最好,能顺顺当当一整年。”
林辰刚在餐桌旁坐下,父亲就从对面的椅子上探过身,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老人今天穿了件簇新的枣红色毛衣,是苏晴前几天陪林辰去商场挑的,领口有点紧,林辰帮他拽了好几次才舒服些。此刻他眼里闪着孩子般的期待,指着自己碗里刚盛好的饺子,又指了指林辰面前空着的白瓷碗,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嘴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明摆着是催他快吃,赶紧找那几个藏着硬币的饺子。
林辰忍不住笑了,拿起筷子在碗沿敲了敲:“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找。”他夹起一个鼓鼓囊囊的饺子,刚要送进嘴里,又被父亲用手按住了手腕。老人皱着眉,指了指另一个看起来更“实诚”的饺子,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个准有。
“行,听您的。”林辰换了个饺子,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温热的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赶紧吸了吸,舌尖尝到熟悉的咸香,还没来得及细品,“叮”的一声脆响,牙齿撞上了个硬东西,力道不大,却带着股俏皮的劲儿。
“吃到了!”林辰愣了一下,随即把硬币吐在手心——是枚五角的硬币,边缘被磨得光滑,沾着点白菜馅的绿。他举起硬币冲父亲晃了晃,眼里的笑意漫了出来。
父亲比他还激动,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盘里的饺子都跳了跳。他“呜呜”地叫着,手舞足蹈地拍着林辰的胳膊,又指着他手里的硬币,像是在说“我就知道这个有”,眼角笑出了两道深深的纹路,里面盛着比阳光还暖的光。
苏晴端着醋碟走过来,见状也笑着凑过来:“看来今年林辰要走大运了。”她把醋碟放在林辰手边,又往父亲碗里夹了个饺子,“叔叔也多吃几个,说不定还有硬币等着您呢。”
父亲果然埋头吃了起来,吃得急,嘴角沾了点油星,像只偷吃到糖的猫。林辰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软软的——自从母亲走后,父亲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往年的初一,他总是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发呆,饺子凉了都没动几口。
吃完饺子,父亲突然颤巍巍地站起来,手撑着桌子,膝盖“咯吱”响了一声。林辰赶紧伸手去扶,却被他轻轻推开。老人摇摇晃晃地往卧室走,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毛衣的红色像团跳动的小火苗。林辰和苏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悄悄跟了过去。
卧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光线有些暗。父亲摸索着走到床边,弯腰从枕头底下摸了半天,掏出个皱巴巴的红包。那红包是用最普通的红纸做的,边角都磨破了,上面印着的“福”字已经褪色,露出底下泛黄的纸浆。他抖着手把红包塞进林辰手里,又转过身,目光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床底,蹲下身摸索了好一会儿,又摸出个更小的红包,转身往苏晴手里塞。
林辰捏着手里的红包,分量很轻,像揣着片羽毛,心里却沉甸甸的。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一张二十的,两张十块的,还有三张五块和五个一块的钢镚,凑在一起刚好五十块。纸币的边角都卷了起来,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折痕,显然是被人反复抚平又折起过。林辰的鼻子突然一酸——他知道父亲的习惯,平时买菜都要在兜里揣个小本子记账,几毛几分都算得清清楚楚,这五十块钱,说不定是他从去年就开始攒的,今天终于能亲手递出来。
“爸……”林辰的声音有点哽咽,想说点什么,却被父亲摆手打断了。老人看着他手里的钱,眼里的期待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又像是完成了件藏了很久的大事,长长地舒了口气。
苏晴也打开了手里的小红包,里面没有钱,只有一枚用红绳串着的铜钱。铜钱是黄铜色的,边缘已经磨得圆润,上面的“乾隆通宝”四个字被磨得有些模糊,却被打磨得光滑发亮,红绳的末端还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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