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家的厨房像个被白雾裹住的蒸笼,木柴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火光映得老汉脸颊发红。大铁锅里的水早就沸得欢腾,白胖的汤圆在沸水中翻来滚去,有的沉在锅底打个转,有的浮到水面,圆滚滚的身子裹着糖霜似的热气,咕嘟咕嘟吐着泡,把锅盖都顶得咚咚响。
“当心烫着!”王老汉掀开锅盖时,热汽“腾”地涌出来,他赶紧侧过脸,用围裙擦了擦眼角的水汽,又用长柄勺搅了搅锅里的汤圆,“这芝麻馅的得多煮两分钟,不然芯子不熟;荠菜馅的是咸口,煮浮起来就能捞了。”
灶台上摆着三个青花大碗,碗边还沾着去年贴春联时蹭的红漆。王老汉用漏勺把汤圆往碗里盛,芝麻馅的装一碗,花生馅的装一碗,咸口荠菜馅的单独放,又从橱柜里摸出个小陶罐,往甜馅的碗里撒了把白糖,“我家老婆子生前总说,甜汤圆就得再撒层糖,日子才够甜。”
“来咯——”他端着三大碗汤圆走出厨房,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是早上和面时蹭的。堂屋的八仙桌早就擦得锃亮,上面摆着醋瓶和小碟咸菜,供吃咸汤圆的人调味。
父亲眼疾手快地抢了个大碗,往里面拨了满满一碗,芝麻馅的占了大半,又颤巍巍地用勺子往林辰和苏晴碗里各夹了两个,自己才埋头呼噜呼噜吃起来。他牙口不好,汤圆在嘴里慢慢抿着,芝麻馅顺着嘴角流出来,沾了好几粒芝麻粒也没察觉,只顾着点头,像是在夸这汤圆比去年的更糯。
苏晴拿起勺子,轻轻戳了戳碗里的花生馅汤圆,表皮软乎乎的,稍微用力就凹下去一块。她小心地咬开个小口,滚烫的馅料“滋”地流出来,烫得她赶紧吸着气,却舍不得吐掉——甜香混着花生碎的脆,像把一整个春天的暖都包在了里面。她抬起头,正撞见林辰拿着纸巾要帮父亲擦嘴角,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父亲还不乐意地摆了摆手,又被林辰按住脑袋强行擦干净。
苏晴忍不住笑了,低头用勺子舀起汤圆慢慢吹凉,手腕上的铜钱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和瓷碗碰撞出细碎的叮当声,像在跟着屋里的热闹打节拍。
“小林啊,”王老汉蹲在门槛上抽着烟袋,烟杆在鞋底磕了磕,“开春社区要搞个便民集市,就在街口那片空地上,说是给咱们老百姓搭个摊,不用交租金。”他吸了口烟,烟雾从鼻孔里慢慢飘出来,“你们年轻人脑子活,要不要牵头弄弄?卖点手作啥的,能赚点零花钱。”
林辰正帮父亲把汤圆掰成小块,闻言愣了一下,手里的勺子停在半空。他看向苏晴,眼里带着点询问——之前两人闲聊时,苏晴说过自己跟着奶奶学过编织,家里堆着不少编了一半的竹筐。
苏晴果然眼睛一亮,手里的勺子“当”地碰到碗沿,她赶紧捂住嘴,又兴奋地说:“我会做手工皂!薄荷味、玫瑰味的都试过,还能调颜色;编织筐也能做,小的能装首饰,大的能买菜,我妈以前教过我,说编得好能换油盐钱呢。”她越说越起劲,脸颊泛起红,“就是不知道有人买没……”
“怎么没人买?”林辰立刻接话,把掰好的汤圆推到父亲面前,“我可以负责宣传啊。之前学过点视频剪辑,拍点你做手工皂的过程,再讲讲编织筐的花样,发在社区群里,肯定有人看。”他想起去年帮社区剪的重阳节活动视频,转发量还挺高,“实在不行,咱们印点小传单,去菜市场门口发一发。”
父亲在一旁听得认真,嘴里的汤圆还没咽下去,就用力点头,又伸出手,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蹲在门槛上的王老汉,最后在桌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摊子,意思是“我们负责搬东西、看摊子”。王老汉被他比划得乐了,烟袋杆在手里转了个圈:“你这老爷子,倒会抢活干!行,到时候我把三轮车开来,拉货、搭架子都归我,保证把摊子支得稳稳当当。”
“那我再琢磨点新花样?”苏晴拿起手机,翻出相册里存的图片,“上次看到有人用碎布头做布偶,我针线活还行,要不试试?”图片里的小兔子布偶歪着头,眼睛用黑纽扣缝的,看着有点憨,却透着股可爱。
林辰凑过去看,笑着说:“这个好!小朋友肯定喜欢,到时候摆个‘童趣角’。”他又转头问王老汉,“大爷,您家老婆子以前不是擅长做酱菜吗?去年送我的那瓶萝卜干,我拌面条吃了整整一个月,要是能多做些,肯定抢手。”
王老汉眼睛一亮,把烟袋往腰里一别:“这主意好!她那手艺可是祖传的,当年在镇上赶集,摊前总排着队。就是……”他往灶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低了些,“她走了三年,我怕记不全步骤,得翻她的老本子瞅瞅。”
“没事,”林辰递给他一个花生馅汤圆,“您慢慢试,实在记不清,咱们就少做点,权当试个水。”
父亲突然放下碗,往屋外走,回来时手里攥着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副竹制的小风筝骨架,竹篾削得又细又匀。他指着骨架,又指了指苏晴,意思是“让她编点彩绳缠上去,做成花风筝,小孩子准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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