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就向霞的亲事展开讨论,父子俩持否定态度,母女俩加上凤莲持肯定主张。向河渠的家庭,用老医生的话说就是母系氏族社会,名义上老头子说了算,实际上母亲当的家。老医生一般在意见说清后,都听老伴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象这样坚持己见的现象很少出现。向河渠呢,从小就是依顺母亲的多,最大的违抗出现在与梨花的亲事上,前后持续了一年多,最后还是依从了母亲,当然他自己知道依从的实际原因,但至少在父母、姐姐、妹妹看来是母亲取得了胜利,这一回的坚持也不寻常。
凤莲的一番话让向河渠展开了深思。晚上凤莲在房间里说:“妈说得不错,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你自己性格粗爆,火气很大,可对家人的心地却很好,对我并不粗,怜贫念苦在队里要数第一,这些从外表能看出来吗?选对象是你妹妹的终身大事,大主意要她自己拿,象你和爸这样帮她做主,听你们的,你们能保证她将来过得好吗?万一你们选对象选走了眼,她将来的日子不如意,是不是你们害了她?会不会怨恨你们一世?
户口是个大事,过了这个村不见得还有这个店。夫妻关系好不好,可以想法子去劝,户口却很难改变。定量户口的人过的日子要比农村人好上好几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要是因为你和爸的不同意而迁不成,不要说妹子,就是妈也要说你们一世的。”凤莲的话确有道理,到底该怎么办呢?他沉思了一阵,将向霞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向家三个孩子大概从来没吵过架,更别说骂了,这可能与遗传有关。听母亲说母亲小时候备受哥哥们的呵护,从没被骂过,有一回她挑鸡屎顺手往菜地里抛,偏巧大哥走过来,甩到大哥身上,被骂了一句,委屈得蹲下便哭,且哭过不停,全不顾大哥对她的赔礼道歉,自那以后哥哥们对她连句重话也不敢说。今年五十九岁了,还不会骂人,受到别人的欺侮,除哭外没别的本事。影响所致,生下的孩子一个也不会骂人。
向霞最小,姐姐哥哥凡事都让着她,这就养成了有些任性的毛病。大概哥哥发觉了这一点,从学校回家后不再凡事让着她了,常逮住她没理的事批评,比爸妈管她还严。尽管如此,她还是挺佩服哥哥的,要不是哥哥,爸爸的冤枉何时能平反还真不好说;哥哥当了干部自己也扬眉吐气了许多。
但在婚姻问题上她是有自己的主张的:她觉得秀芹是本队人,一向本份老实,出嫁前有过不少接触,没见她说过谎;哥哥对余家的照顾算得上不错,不会坏自己的事;小唐的保证也向她展示了美好的前景:户口变成了定量,小唐负责帮她弄进厂,这样早晨她与小朱骑着自行车一齐上班去,晚上下了班可以一起去看电影、打扑克、聊天,多有意思;一家人都拿工资,吃穿不愁。与在队里苦一年挣个三千工分才值百十块钱,只抵到农场工资的三分之一还不到,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吗?朱连山看起来热情,出手不小气。
这亲事分明是千载难逢嘛,爸跟哥为什么不赞同?尤其是爸说的那句梦话“我感到不妥。”感到,感到,你的“感到”灵的话,当年怎么会去当那个匪乡长以致受了那么多的罪?不过不管怎么说,哥哥喊她,还是来了。
哥哥叫妹妹坐,向霞就在嫂子身边坐下,并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漫无目的地翻动着。向河渠缓缓地说:“你嫂子刚才的一番话让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找你来谈谈。对于小朱的看法就不重复了。我想说的是,一个人是好是差不是那么容易看得清楚的,朱连山是个什么样的人,仅凭印象、凭直觉来判断,也不科学。妈说得不错,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合适不合适,各人的眼光不一样,我觉得不合适不等于你也认为不合适,你看着好,我没意见,将来是你跟他过日子,不是我。我要提醒的是要睁大眼睛看看分清,要冷静头脑想想明白,这不是黑板上写字能揩掉重来的小事情,一旦大错铸成,后悔可就迟了,这是我要说的第一点。第二点,婚姻不是做生意,不要只把眼睛盯在户口、工作、经济上,重要的是人。我们不是在跟钱过日子,而是跟人过日子。人要是不好,钱再多也算不上幸福。你我是同胞兄妹,事到紧要关头,我不能不提醒你。你是个初中生,二十三岁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我说的盼你好好想想。”
凤莲说:“兰她小姑,你哥也不是反对你选小朱,只是提醒你多加小心。不过我想你哥把社会看得太可怕了些,世上还是好人多嘛,而且,而且现在只不过来往来往,又不是结婚,发现不好可以不谈嘛。”向霞说:“是的。”
“爱民的事你知道吗?”向河渠问。“她怎么了?”向霞关切地问。爱民是向霞的同学,
与凤莲同姓,是一位红军的女儿,上学期间常来向家玩,老医生也常去童家为老红军治疗还是战争年代遗留下来的伤痛,虽然两家相距十来里,关系却像隔壁邻居一样地亲密。出于对老红军的尊敬,向河渠也一直将爱民当小妹妹看待,爱民叫他为哥,像李晓燕一样不带名或姓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