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霞自进菲厂后,由于有事可做,不再空落落的,手头又有了完全属于自己支配的钱,渐渐地走出了婚变的阴影;差不多恢复了婚前的开朗,也成熟了许多;不但逢节日懂得给父母买礼品,给嫂嫂、侄女买她们喜欢的,就是不逢节日,也差三隔五地带些礼品回家。尽管菲厂远在江边,离家有十来里路,只要不太累,她总是争取回家,尤其是馨兰跃跃欲试要学走路以后,回家的次数就更多了些。妈说:“一天到晚地蹲在那儿干个不停够累的了,这么远的路,别老是往家跑。下了班歇歇,多好。”她说她很爱跟两个小宝贝玩,闲下来看不见她们,怪想念的。
向霞说的确实是真心话,两个侄女真成了她心目中的宝贝。大的乖巧自不必说,很会拍二姑的马屁:会打洗脸水,会拿鞋子,嘴是更甜,每回人还没到家,总是慧兰第一个发现她,迎到马路上叫她,晚上也爱搂着她睡,出门时如果她醒了,会一骨碌跳下床来送她。小的笑得很甜,只要见到总是笑脸迎人;还没到一周岁,就跌跌碰碰地学走路,磕了碰了,不是很疼时,一般不哭;听妈说像她爸,妈说哥哥差不多不哭,也是整天只知道傻笑;只怕是遗传吧,要不她怎么就不哭呢?常言道抱个不哭的伢儿,小孩不哭才更惹人爱呢,所以她只要有时间又不怎么累,就往家赶,她可真想那两个宝贝侄女呢。只不过毕竟有十来里路,又没辆自行车,不能天天往回赶。眼下她最喜欢教馨兰学走路了,这一天又跟馨兰粘上了。她蹲在距馨兰三五步的地方,拍着手说:“来,来,来,跑到姑跟前,姑就抱,就吃糖”馨兰一跩一跩往前走,她则半蹲着慢慢地往后退,并不停地拍着手,作出欲抱的姿态,直到馨兰快要跌倒时,才上前抱起,自然一块剥去纸的糖块也就到了馨兰的嘴中。她沉浸在逗小孩儿玩的乐趣中,一点也没发觉她哥已扶着自行车在马路上看了好一会儿了。
“该成个家了。”向河渠心想。向霞的婚事一直在他心里盘碌着,父母的念叨故然是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当哥哥的责任感。上次因没坚持己见让妹妹吃了苦,心里一直很愧疚,这一回一定要选个自己认为能让妹妹过上快活日子的人。
这个人在哪里呢?他在用心地观察着寻找着,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今天看妹妹教馨兰学步的认真、热情、有心劲儿,觉得她成熟了,将来会是个不错的母亲呢。不用算,他知道妹妹今年二十六了,得抓紧呢。当然这些内心的想法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边往场上走,边说:“霞儿回来啦,比我还早哇。”向霞说:“想早点见到小宝贝,就归心似箭呗。”
说起来向河渠在沿江公社各大队、各单位,基本都走过,认识的人不算少,但那时候没往这方面想;等到现在往这方面想了,却又蹲在农机站,交往的圈子变小了。他在想每年的民兵整组总是要搞的,可以借这个机会在民兵骨干中进行考察,也可以请处得比较好的帮物色物色。民兵整组还要几个月才能进行,请朋友帮忙却是马上就可以开始的,不妨先同晓云商量商量。向河渠边推车往家走,边想。
第二天向河渠应付完刚上班的领物高峰,带上门想去伙管室找徐晓云聊聊,忽听得油坊里传来叫好声,随即来到油坊的作坊门外。只见包括油坊负责人周荣祖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看一位打油工人的搬饼表演。只见此人搬着一摞饼走到营业处将饼放下后,又来到作坊,弯下腰再将一摞足有七八十公分高的饼挪了挪,插进两手,没听他发声,只见他一运劲就抱了起来,站直腰,那饼要高出他的头顶好多,又赢得一声“好!”他又走向隔壁的营业处。乖乖,好大的力气,向河渠翘起拇指赞扬说:“大力士,了不起。”只见此人“嘿嘿”一笑,算作回答。
此人叫蒋志建,小名圆儿,人们大多不叫他大号,直称圆儿,是油坊的打油工。读者也许不知道,那时候乡下榨油,是靠打油工用榔头敲击那硬树制成的木榨榨出油来的。简单地说来就是在长长的油槽内放入一个又一个用竹篾制成的油箍,箍间装满踏踩结实的轧碎的油料,两头有固定的挡板挡着,当油料放到一定位置后,再加活动挡板,然后敲击木榨,使挡板向前,敲松木榨,再加挡板,再敲击木榨,直至无法再敲入为止,油料中的油就通过槽内的孔道流入固定挡板前下方的油缸内。向河渠曾以《定风波。榨油》这样一首词予以形容。词说:
手提榔头重津津,脚踏轭头站定身。“嗨”地一声天地震,做甚?油归油来饼是饼。
饼喂生猪食槽净,没剩。体大如牛无秤称。
豆油人吃浑身劲,振奋。跳上擂台谁敢争?
冬天里单衣薄衫,夏秋可就是一条短裤,赤膊打油,天天都是一身汗。挥动榔头往下敲击木榨的那一声“嗨”是够惊天动地的,隔老远都能听见。蒋志建就是这样的打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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