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熟练地分解开枪机部件,仔细检查撞针和击针簧。“哦,是簧没劲儿了。”他拿起那根细小的弹簧,放在手心掂了掂,“这个有点麻烦,咱们没有现成的替换。不过嘛,可以想想办法……”
他琢磨了一下,让石头去找一根稍微粗一点、弹性好点的铁丝来。然后他用小钳子小心翼翼地夹住旧弹簧,在油灯火苗上稍微加热(退火),然后尝试着一点点拉长,试图恢复其弹性和长度。这是个极其考验火候和手感的活儿,加热不够拉不动,加热过度就废了。
林烽看着老周这土法修复,心中感慨劳动人民的智慧。他忽然开口,声音平和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老周,校枪管的时候,除了看直不直,还得想着点它打出去的弹道。”
老周和几个学徒都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林烽。
林烽走过去,拿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一条微微向上的弧线。“子弹出了膛,它不是直直飞出去的,它受重力影响,走的是一条抛物线,这叫弹道。所以,枪管本身其实也不是绝对笔直的,它有一个极其微小的、肉眼根本看不出来的‘弧度’或者说‘指向’,这个指向要和这条弹道曲线在特定距离上吻合,子弹才能打得准。”
他指了指被老周校直的那支汉阳造:“你刚才把它校得绝对笔直,这没错,是基础。但最理想的状态是,在咱们最常用的射击距离上,比如一百五十米到两百米,它的弹着点正好是准星指向的位置。这可能需要枪管有一个极其极其微小的、符合弹道规律的‘自然指向’,而不是物理上的绝对笔直。这个‘度’,很多时候就得靠神枪手的感觉和实射来微调了。”
老周听得眼睛发亮,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林顾问,您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怪不得有时候枪校得明明看着很直,打起来却总觉得差那么一丁点意思,非得实射调几次才准!原来里头还有这么个道理!这不是枪管不直,是得让它‘会拐弯’!”
小张、大牛、石头也是一脸恍然大悟,虽然那“弹道”、“抛物线”的词儿有点新鲜,但林烽比喻得形象,他们大概明白了意思:枪要打得准,光直不行,还得“指”得对。
李云龙在一旁咧着嘴笑:“嘿嘿,老林,你这肚子里玩意儿就是多!连枪管子怎么拐弯都懂!老周,你这可是沾了大光了,这本事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孔捷也点头:“这叫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好啊,林顾问这么一点拨,咱们修枪的水平可就能更高一层楼了。”
林烽笑了笑:“我也是纸上谈兵,具体操作还得靠老周你们的手上功夫。就像那撞针簧,老周你这加热拉长的法子就很好,但要注意加热的温度和均匀性,最好能反复加热、冷却(淬火)几次,让它的弹性和韧性恢复得更好。这叫‘热处理’。”
老周连连点头,如获至宝,赶紧按照林烽的提示,更加小心地操作起来。
接下来修理那支老套筒的枪机松动和标尺问题,老周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他用锉刀小心地修正枪机上的磨损部位,用冲子一点点敲击紧固,甚至拆下自己的怀表表芯里一根无关紧要的小弹簧,截取一段,给松动的地方增加预紧力。对于歪掉的标尺,他则是用老虎钳夹住,垫上软布,凭借手感一丝一毫地校正。
整个教学过程,老周毫无保留,一边操作一边讲解要点和诀窍。 “看,这里磨损了,不能光锉,得想办法给它‘补点肉’,要么垫,要么挤。” “这螺丝滑丝了?拿根细麻绳蘸点松香塞进去再拧,能顶一阵子!” “拆这小零件的时候,底下垫块布,不然蹦走了你可找不着!”
小张等人听得目不转睛,不时提出一些问题,老周都耐心解答。林烽则在一旁偶尔插话,从力学原理、材料特性角度稍作补充,让这些传统的技艺多了一份理论的支撑,听得老周和学徒们频频点头,感觉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李云龙和孔捷看了一会儿,便去安排警戒和其他事务了。林烽却一直留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他发现,看老周修枪,简直是一种艺术享受,那专注的神情,那稳定而灵巧的双手,那化腐朽为神奇的智慧,无不体现着一种朴素的工匠精神。
天色渐渐蒙蒙亮。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忙碌,老周长吁一口气,用沾满油污的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好了!连长,林顾问,你们瞧瞧!”
只见那三支原本破旧、有着各种毛病的步枪,此刻已经焕然一新。枪管笔直(或者说符合了弹道指向),枪机活动顺滑而牢固,标尺端正。
“试试?”李云龙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饶有兴致地说道。
老周自信地拿起那支中正式,压上一发复装子弹,对着百多米外一棵树上挂着的破瓦罐瞄准。 砰! 瓦罐应声而碎!
“好!”战士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