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窑堡式山炮”首次试射成功的欢呼声仿佛还在山谷间回荡,那门凝聚了全厂心血的“山地虎”依旧威风凛凛地矗立在试射场上。然而,紧随巨大喜悦而来的,是一份来自炮兵观测员手中、记录着冰冷数据的试射报告,像一瓢冷水,浇在了林烽和研发组众人的心头。
报告上清晰地写着:目标设定距离6800米,多次试射的平均弹着点,偏差达到了令人咋舌的一百五十米!
“一百五十米?!”牛大力第一个跳了起来,抢过报告,瞪着眼睛看了又看,仿佛要把那几个字瞪穿,“这……这差得也忒远了吧?这炮管子是不是歪了?俺就说那木头架子不顶事……”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摸那硬木炮架,被老张一把拦住。
“瞎摸啥!”老张虽然心里也咯噔一下,但还是维护着自己的“作品”,“炮管是咱们精密镗出来的,笔直得像标枪!木头架子也经过静力测试,稳当着呢!肯定是别的地方出了岔子!”
陈工拿着报告,眉头紧锁,推了推眼镜:“一百五十米的系统偏差,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射击散布了,肯定是某个基础参数设置或者关键部件存在系统性误差。”
赵永强也凑过来看着数据,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凝重:“厂长,这偏差太大了,真要拉到战场上,别说摧毁目标了,能不误伤友军就算万幸……”
林烽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山炮旁,抚摸着冰凉的炮身,目光锐利地扫过高低机、方向机,又看了看旁边堆放的几发试射过的炮弹残骸。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可能产生如此巨大系统性偏差的因素一个个在脑中过滤。
“同志们,别慌,也别急着下结论!”林烽沉稳的声音让有些躁动的众人安静下来,“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咱们能把它造出来,就一定能把它调教好!现在,咱们就来当一回‘郎中’,给咱们的‘山地虎’号号脉,找出这‘跑偏’的病根儿!”
他立刻组织研发组全体成员,连同最有经验的炮工老师傅,就在试射场边,开起了现场分析会。
“首先,炮架本身。”林烽指向高低机和方向机,“大力,老张,你们带人,用水平仪和角度规,仔细检查炮架在各个仰角下的实际角度,和咱们高低机刻度盘上显示的是不是一致!我怀疑,是不是这高低机的刻度不准,导致我们设定的射角和实际射角对不上号!”
“得令!”牛大力和老张立刻带着工具上前,开始小心翼翼地测量、比对。
“其次,炮弹本身。”林烽又拿起一个打过的炮弹壳,指着尾管部分,“陈工,永强,你们重点检查炮弹的尾翼! 看看这些焊接上去的尾翼片,角度是不是一致?有没有歪斜?尾翼的角度直接影响炮弹飞行稳定性,如果角度偏差,炮弹出去就可能不是直线飞,而是像喝醉了酒一样乱晃,甚至打转,那落点可就差到姥姥家去了!”
“明白!”陈工和赵永强也立刻行动起来,找来更多的炮弹残骸,用角度尺和肉眼仔细观察、测量每一片尾翼的安装角度。
现场顿时变成了一个露天的精密检测场。牛大力那边不时传来嚷嚷声:
“嘿!这个角度,刻度盘显示28度,实际量出来才27度半!”
“这边也是!35度实际只有34度多点!”
“好家伙!问题找到了!这高低机的刻度盘安装的时候有轻微位移,或者齿轮传动比有细微误差!刻度不准!”
而陈工和赵永强这边也有发现:
“厂长,您看!这发炮弹的尾翼,这片明显比另外几片歪了大概一度!”
“这发的尾翼焊接角度也不统一,有的看着像是14度,有的接近16度!尾翼角度存在偏差!”
病根找到了!正是高低机刻度不准和炮弹尾翼角度偏差这两个看似细微,却对远距离射击精度产生致命影响的“元凶”!
“好!病因明确,对症下药!”林烽精神大振,“现在,咱们就来给咱们的‘山地虎’做‘矫正手术’!”
针对高低机刻度不准的问题,林烽采用了最直接也最可靠的方法——实地校准标定。
他指挥着炮手,将山炮固定在标准位置,利用远处的已知距离标靶(通过大地测量确定精确距离),进行实弹射击。每打一发,就根据弹着点偏差,反推出实际需要的仰角,然后在高低机的刻度盘上,用极其精细的刻刀,重新刻画刻度线。
“同志们,仔细点!”林烽亲自监督,“咱们就按照 ‘每1度仰角,大致对应100米射程’ 这个经验关系来微调标定!务必让炮手以后根据刻度设定的射角,和炮弹实际飞行的射程严格对应起来!”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和需要耐心的过程。需要反复射击、测量、计算、刻画。牛大力负责稳定炮身,老张负责读取临时刻度,陈工和赵永强负责计算弹道和偏差。每校准一个刻度点,都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和弹药。
“俺滴娘诶,这比绣花还磨人!”牛大力保持着扶炮的姿势,胳膊都酸了,忍不住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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