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核心的法则洪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扼住咽喉,骤然凝固。时间与能量的奔涌停滞了,空间本身仿佛被冻结成一块剔透而沉重的玄冰。在这片死寂的真空里,唯有中央那团纯粹由几何光影构成的投影,散发出绝对理性、绝对秩序的气息——太执投影。它没有面孔,没有情绪,却比任何狰狞的神魔都更能激起生灵源自本能的敬畏与战栗。
恒昙立于这片凝固的法则之海中央,袈裟无风自动。他清晰地感知到,那道来自至高法则的“目光”,已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将他牢牢锁定。这不是简单的注视,而是即将开始的、最彻底的解析。
“嗡——”
一声无法用耳朵捕捉、却直接震荡在灵魂最深处的奇异嗡鸣响起。太执投影周身流转的几何结构骤然加速、重组,射出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与形态的光束,瞬间将恒昙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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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绝对的冰冷。并非肉体的寒冷,而是法则本身的温度,一种能将沸腾的岩浆瞬间冻结为绝对零度下完美晶体的极致秩序。这光束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探针,无视任何物理与能量的屏障,穿透袈裟,穿透肌肤,穿透血肉与骨骼的每一丝缝隙,直接刺入恒昙存在的核心。
他的身体在法则的“显微镜”下被无限放大、解构。构成血肉的基本粒子,其运动轨迹被精准捕捉,每一丝能量交换、每一次新陈代谢所引发的局部熵增或熵减,都被瞬间计算、评估,纳入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平衡”公式之中。恒昙感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变成了一具由无数冰冷数据堆砌而成的标本,每一个细胞都在公式的审视下瑟瑟发抖。
但这仅仅是开始。
光束的穿透力骤然提升,仿佛一只无形之手,粗暴地撕开了恒昙灵魂的外壳。灵魂深处,那一点由无数磨难与顿悟凝聚而成的、微弱却坚韧的秩序微光,以及那更加玄妙、源于佛性本源的慈悲金光,同时暴露在法则的审视之下。如同两件珍贵的宝物,被置于强光照射的解剖台上。
恒昙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哀鸣,如同赤身裸体立于冰原之上。秩序微光的每一次闪烁,佛性金光的每一次脉动,其频率、强度、与周遭法则环境的互动关系,都被强行抽取、量化、分析。他过往岁月中,每一次引动秩序之力维系小世界稳定,每一次以佛心化解戾气、弥合冲突的片段,都被精准地剥离出来,如同标本切片,置于法则的天平之上,称量其是否符合那冰冷而绝对的“平衡”定义。
更深处,光束刺入了他意识的海床。记忆的洪流被强行截取、回溯。
他看到幼时在破败寺庙中,为救一只被顽童用石头投掷的雏鸟,情急之下引动了初生的秩序之力,小小的佛光屏障弹开了石头,却意外导致那为首的顽童从高处摔下,小腿骨折。那一刻,雏鸟得救的生机与孩童痛苦的哭嚎,形成了尖锐的对比。法则的光束聚焦于此,冰冷地计算着:一个微小生命的权重,一个孩童的痛苦及其未来可能产生的怨怼涟漪,与恒昙当时所消耗的秩序之力以及引发的局部能量失衡,是否构成了一个可以被接受的“净值”?
他看到青年时行走于烽火连天的凡俗国度,目睹一城百姓因两国交战即将被屠戮。他强行介入,以宏大佛光屏障阻挡大军,耗费巨大本源,消弭了屠城惨剧。然而,屏障的存在,无意中干扰了战场原本的因果流向,导致敌方一支精锐偏师得以逃脱,最终在另一处战场造成了更大规模的杀戮。光束无情地定格在那逃脱敌军的背影,以及另一片土地上燃起的更大烽烟上,反复推演:救一城而间接害数城,这庞大的生命账目,在“平衡”的公式中,究竟该如何结算?是正,是负?
他看到自己面对无法调和的极端冲突时,那不得不挥出的、蕴含着秩序之力的沉重一击。对手灰飞烟灭,狂暴的因果线瞬间被斩断、湮灭,避免了更大范围的混乱。但对手消散前眼中最后一抹复杂的情绪——是解脱?是不甘?是怨毒?——却被法则的光束无限放大。那被强行抹除的“存在”,其消失本身带来的宇宙信息熵的微小波动,被精确计量。牺牲一个“点”以换取一个“面”的暂时稳定,这种“止损”行为,是否真的符合那终极的平衡?那被牺牲者的意志,是否在公式中拥有一个可量化的位置?
每一段记忆,无论大小,无论善恶初衷,都被拆解成最原始的因果链条、能量流动图谱、信息熵变曲线。每一个选择的分岔口,都被投影出无数种可能性的分支,冰冷地计算着每一条分支最终导向的“平衡度”数值。没有温情,没有怜悯,只有纯粹到令人窒息的理性分析与价值判断。恒昙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绑在砧板上的祭品,灵魂被一片片削下,置于法则的天平之上,每一次读数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圣殿凝固的法则洪流无声地压迫着他,时间的概念在绝对的理性审视下变得模糊而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纪元般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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