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深的指尖在报表上“羊绒衫库存积压率18%”的数字上停顿许久,抬头时,窗外的晨雾正慢慢散去,露出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冰冷的反光。苏晚星将刚泡好的咖啡放在他手边,杯壁上的热气很快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水珠,像极了昨晚车间里工人们眼底难掩的疲惫——为赶定制家具的订单连轴转了两周,却因为下游经销商突然取消合作,有三批成品堆在仓库里,迟迟发不出去。
“张磊刚才来电话,说抖音‘家居改造’系列的转化率开始下滑了,”苏晚星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上周新增的咨询量比前一周少了30%,有几个预约了定制服务的客户,也以‘预算调整’为由取消了订单。”她顿了顿,从文件夹里抽出另一张纸,“这是财务部刚算出来的利润表,上个月扣除原材料和人力成本,净利润率只有4.2%,已经跌破我们的安全线了。”
顾砚深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喉咙。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座谈会上,同行们还称赞他们“在洗牌中找到了出路”,可短短一个月,市场的寒流就再次裹紧了脖子——“慕尚”不仅把平价家具的价格又降了10%,还推出了“买家具送软装”的捆绑活动;被收购后的“梵希家居”更直接,在全国门店搞起“清库存特卖”,原本定价三千多的沙发,现在一千五就能拿下。这些低价策略像潮水一样,一点点吞噬着他们好不容易守住的市场份额。
“先开个管理层会议吧,”顾砚深放下咖啡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把销售、生产、财务的负责人都叫过来,我们得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上午十点,会议室里的气氛比室外的温度还要低。长条会议桌的一端,财务总监李姐推了推眼镜,将一份厚厚的财务报告推到桌子中央:“从数据上看,问题主要出在两个方面。第一,定制家具的原材料成本比预期高了8%,尤其是实木板材,供应商上个月又涨了价,我们为了保证品质没换低价材料,这部分成本根本压不下来;第二,‘晚星集’的羊绒衫虽然线上销量不错,但线下门店的退货率高达12%,很多客户反映‘手感不如宣传的好’,其实是因为我们为了控制成本,在纱线里加了5%的化纤,虽然不影响质量,但确实和纯羊绒有差别。”
她的话刚说完,生产厂长老周就忍不住开口了:“李姐,这不能怪我们啊!之前王涛说澳洲羊毛供应商能给优惠价,结果只供了一批货就断了,我们没办法才换的纱线。而且车间里现在人心惶惶,有三个老工人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说‘看不到希望’,想回老家找个安稳的工作。”
“工人辞职?”苏晚星猛地抬头,她上周去工厂时,还看到工人们在加班赶订单,当时没人提过要走,“为什么不早点说?”
老周叹了口气,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划着圈:“说了有什么用?上个月的绩效奖金到现在还没发,我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之前跟你们提过要加一条自动化生产线,既能提高效率又能减少人力成本,可到现在都没批下来,再这样下去,别说老工人,连新来的学徒都留不住。”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在耳边嗡嗡作响。顾砚深看向坐在对面的销售总监张磊,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线上推广那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比如和网红合作直播带货,或者搞一些限时促销活动?”
张磊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试过了。上周联系了三个家居类的头部主播,他们开口就要20%的佣金,还要求我们把产品价格再降15%,不然就不合作。至于促销活动,我们上个月刚搞完老客户回馈,再搞的话,不仅会让老客户觉得‘之前买亏了’,还会进一步压缩利润空间——现在每降价1%,净利润就少0.8%,根本扛不住。”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副总陈斌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砚深、晚星,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收缩业务规模了?”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陈总,你怎么能这么说?”林溪第一个反驳,她手里还拿着刚画好的新款家具设计图,“我们好不容易才推出定制服务和‘旧物新生’计划,现在收缩规模,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陈斌看了林溪一眼,语气沉重地说:“我不是想放弃,是现实不允许我们再硬撑了。你看看现在的情况,销售额下滑、利润压缩、员工流失,再这样下去,公司很可能会资金链断裂。与其到时候破产清算,不如现在主动收缩,关掉几家亏损的线下门店,砍掉‘晚星集’的羊绒衫业务,专心做家居定制,至少能保住核心业务。”
“砍掉羊绒衫业务?”苏晚星的声音有些发颤,“‘晚星集’是我们三年前一手做起来的,从设计到生产,每个环节都倾注了我们的心血,怎么能说砍就砍?而且现在定制业务还在起步阶段,要是没有羊绒衫业务的现金流支撑,定制业务也走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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