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午后开始变急的。吴梦琪站在环球金融中心的屋檐下,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人行道上,溅起的水花很快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雾。她把帆布包顶在头上,刚冲进雨里,衬衫就被淋得透湿,贴在背上像块冰。
要去赵总公司的念头,是在交完客户资料后突然冒出来的。王强的助理抱着一摞文件从她身边走过,嘴里哼着 解脱了 的调子,那语气像在给她的职业生涯敲丧钟。吴梦琪攥紧了口袋里的加密 U 盘,金属外壳的冰凉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来,让她突然清醒 —— 不能就这么认了。
赵总的公司在解放碑附近的一栋老写字楼里,离鼎盛商贸有三站地铁的距离。吴梦琪没打伞,任由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模糊了视线。路过嘉陵江大桥时,她看见货轮在浑浊的江面上艰难前行,探照灯的光柱被雨幕切成碎片,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信念。
重庆的雨,专浇不服输的人。 她想起李姐说过的话,忍不住笑了笑,雨水顺着嘴角流进嘴里,带着股铁锈般的涩味。裤脚早已湿透,每走一步都往下滴水,帆布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赵总公司楼下的梧桐树叶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吴梦琪躲在保安亭旁边的屋檐下,浑身的湿冷让她止不住地发抖。她抬头望着这栋浅灰色的老建筑,窗户上积着雨痕,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三楼靠东的那扇窗开着条缝,隐约能看见 赵氏集团 的铜牌 —— 那是赵总的办公室。
她来得不算晚,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吴梦琪从帆布包里翻出那份被雨水泡得发皱的磁器口试点方案,纸页边缘已经起了毛边,但上面王老板的签名依旧清晰。她想,只要能见到赵总,把这份方案里的诚意讲清楚,把张莉的小动作摆出来,总会有转机的。
雨势没有减弱的意思。风裹挟着雨点斜斜地打过来,即使躲在屋檐下,半边身子还是被淋湿了。吴梦琪把方案塞进衬衫里捂着,生怕最后一点 也被毁掉。旁边的保安看她可怜,递过来一块抹布:妹儿,擦擦吧,看你冻得直哆嗦。
谢谢。 吴梦琪接过抹布,却不知道该擦哪里。脸上的雨水擦了又来,衬衫上的湿痕越扩越大,连带着里面的方案纸也变得潮乎乎的。她想起入职培训时,讲师说 销售要像重庆火锅,永远保持滚烫,可现在的她,像口被泼了冷水的铁锅,连火星子都快灭了。
楼下的车流渐渐密集起来。吴梦琪的目光死死盯着每辆驶近的黑色轿车,心脏随着引擎声起伏。有好几次她都以为是赵总的车,冲出去又狼狈地退回来,引得保安直摇头。帆布包里的手机震动过一次,是母亲发来的视频请求,她没接,只回了句 —— 她不能让母亲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六点十五分,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终于出现在路口。吴梦琪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雨水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车刚停稳在楼门口,她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溅起的泥水在米白色的车门上画出道丑陋的痕。
赵总! 她拍打着车窗,声音被雨声和车流声吞没了大半,请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司机刚要下车驱赶,车窗突然降了下来。赵总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此刻覆着层冰霜,中山装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手腕上的老手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吴小姐? 他的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的厌烦像冰锥,你这是干什么?
赵总,价格不是我泄露的! 吴梦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往下淌,是张莉,她伪造聊天记录,她偷了我的价格文件!我有证据,您看 —— 她慌忙去掏怀里的方案,却发现纸页已经黏成一团,王老板的签名晕成了模糊的蓝雾。
证据? 赵总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她狼狈的模样,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我桌上就有证据。聊天记录截图,你的头像,清清楚楚。 他的手指在车窗沿上轻轻敲击,吴小姐,商场如战场,底线都守不住的人,不配谈合作。
不是的!那张截图是假的! 吴梦琪急得抓住车门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的微信头像早就换了,那个是旧的!我可以查后台记录,我可以 ——
不必了。 赵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他冲司机抬了抬下巴,开车。
赵总! 吴梦琪死死拽着车门,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能清晰地看见赵总眼中的决绝,您不是说,重庆味道要攥在手里才知道吗?您不是想做真正的地域品牌吗?张莉她只会做表面功夫,她 ——
奔驰车突然启动,吴梦琪被带着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车轮卷起的泥水像道黄色的闪电,狠狠甩在她的裤腿上,留下片洗不掉的污渍。车尾灯在雨幕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解放碑的霓虹里,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像被遗弃在江边的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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