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会结束的铃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鼎盛商贸五十八层的办公区漾开层层涟漪。同事们收拾笔记本的窸窣声、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咖啡杯碰撞的脆响交织在一起,织成写字楼里特有的晨间交响。吴梦琪抱着刚打印好的 “老字号冷链优化报告”,穿过格子间的走廊往自己工位走,帆布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经过茶水间时,她听见李伟正对着张莉抱怨:“王经理今天又提吴梦琪那点破业绩,不就是卖了几包酸辣粉吗?搞得跟签了千万大单似的。” 张莉的声音带着假意的安抚:“人家运气好嘛,碰到那群傻老板愿意配合,换你去说不定做得更好。” 吴梦琪脚步没停,指尖却把报告捏得更紧了 —— 那上面 “冷链成本下降 40%”“复购率提升 27%” 的数据,可不是靠运气写出来的。
刚走到工位旁,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个不一样的颜色。她的工位铭牌是公司统一的蓝色亚克力板,印着 “销售三部 吴梦琪” 的白色字体,而此刻在铭牌右侧,赫然贴着张巴掌大的蓝色便利贴,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一看就出自王强之手。
吴梦琪放下报告,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凑近细看,便利贴上写着:“本地特色食品渠道负责人”。“负责人” 三个字被王强特意加粗,墨水透过纸张微微晕开,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这几个字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让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闷热的午后。
那天也是晨会结束,她刚接手老字号业务,回到工位就发现铭牌旁贴了张黄色便利贴,上面是行政小妹转达的王强指示:“边缘业务组临时成员”。当时李伟路过,故意放慢脚步念出声:“边缘业务组?这组名挺适合你的,反正你也签不来正经订单。” 张莉则假惺惺地安慰:“梦琪别灰心,边缘业务压力小,正好适合新人适应。”
那些话语像磁器口的花椒,麻得人舌尖发颤。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盯着 “边缘业务组” 几个字,手指冰凉地攥着那份没人要的老字号名录,上面 “磁器口陈麻花”“十八梯酸辣粉” 的字迹模糊得像要哭出来。那会儿谁能想到,这被全部门嫌弃的 “边缘业务”,能做成现在的样子?
“呵,负责人。” 一声冷笑在头顶响起。吴梦琪抬头,看见李伟抱着胳膊站在桌旁,三角眼斜睨着便利贴,嘴角撇得能挂油壶。他今天穿了件新买的格子衬衫,大概是想掩饰上周被王强批评时扯皱的衣领。
吴梦琪没接话,只是轻轻抚平便利贴的边角。她记得上周部门业绩公示,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 “ 元” 的数字,虽然在全部门不算顶尖,但在新人里已是佼佼者。更重要的是,这个数字背后,是周叔儿子婚房的首付、陈婆婆孙女的学费、刘叔麻花摊的新包装,这些沉甸甸的分量,比任何头衔都让她踏实。
“某些人真是走了狗屎运。” 李伟见她不搭茬,又酸溜溜地补了句,“捡了个别人不要的摊子,碰巧撞上几个傻老板,就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个工位的同事听见。
吴梦琪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李哥要是感兴趣,下次可以跟我去磁器口转转。看看周叔凌晨三点熬汤的火,摸摸刘叔揉了三十年的面团,尝尝陈婆婆井水镇的凉糕。”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疏离,“有些东西,光靠运气是做不成的。”
李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起上周自己偷偷联系周叔,想把包装业务抢过来,结果被周叔拿着扫帚赶出来:“你这种只会动歪心思的,不配卖我的粉!” 那狼狈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发烫。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可看到吴梦琪桌上摊开的订单报表,上面密密麻麻的客户签名和鲜红的公章,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15 万的累计订单,足够让他的嘲讽失去所有底气。
“行,你厉害。” 李伟悻悻地丢下这句话,转身时撞到了路过的文件车,文件夹散落一地,更显得狼狈不堪。周围传来同事们压抑的低笑声,吴梦琪却没心思看热闹,她的指尖又轻轻抚过 “负责人” 三个字,心里像打翻了磁器口的调料摊,酸、甜、麻、辣、咸一起涌上来。
酸的是那些被轻视的日子。刚入职时穿着新买的职业装,却被 HR 张敏故意刁难,办入职手续从早上九点耗到下午两点;第一次见客户穿着高跟鞋走了三万步,回到公司却被王强当着全部门的面批评 “不懂销售技巧”;被李伟骗着用错误话术导致投诉,躲在楼梯间啃冷面包时掉的眼泪。
甜的是那些微小的成就。签下首单时解放碑的钟声刚好敲响;周叔把印着自己故事的包装塞进她手里时的郑重;陈婆婆偷偷往她包里塞凉糕时银镯子的叮当声;杨老在商盟会上举起她设计的包装时的骄傲眼神。这些瞬间像蜂蜜麻花,甜津津地浸在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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