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漠南草原的冻土尚未完全消融,一支庞大的军队已然如同铁流般涌至科尔沁部的边界。
大明西北军区总督曹文诏,奉旨持节,统辖本部精锐骑兵一万,归化义从巴特尔部八千,以及漠南诸部“奉诏协防”的骑兵两万余,合计近四万铁骑,依水扎营,连营数十里。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森然的杀气惊得草原上的狐兔远遁,飞鸟绝迹。
大明使臣,一位身着绯袍、神色冷峻的兵部郎中,在数十名盔明甲亮的骑兵护卫下,直入科尔沁部首领、土谢图汗奥巴的金顶大帐。
帐内,奥巴高居主位,其下分坐着部落中重要的台吉、将领,如奥巴的堂兄弟、贝勒莽古斯,莽古斯之子、贝勒宰桑-布和,以及奥巴自己的子侄、部下。
人人面色凝重,气氛压抑。
使臣并无寒暄,直接展开明黄缎面圣旨,朗声宣读,声音在空旷的大帐内回荡,字字如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科尔沁部,世居漠南,本应恪守藩篱,忠贞事明。
然尔首奥巴,纵容部属,阴结建奴,其部贝勒吴克善,更与虏酋皇太极往来密切,输送马匹丁壮,资敌以刃,其行可诛!
本应天兵讨逆,玉石俱焚。
然朕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尔部中或有胁从,特开一面。今谕尔奥巴:
自接旨之日起,限尔三日之内,尽速决断:
其一,献上良驹五千匹,健壮丁口三千人(编入大明仆从军),肥羊十万头,以赎其罪!
其二,割让临近大明定北、安边两堡之水草丰美之地,计方圆百里,以供天军筑城屯垦,永绝后患!
其三,闻尔部贝勒宰桑有女布木布泰,聪慧明理,可送入宫中,习汉家礼仪,以彰满蒙汉一家之谊,亦为质信,以示尔部悔过之诚。
若应此三事,朕可既往不咎,仍许尔部为大明藩属,开放边市,保尔部众生。如若不然……”
使臣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帐内众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森然杀意:“三日之后,天兵踏境,必使尔部寸草不留,鸡犬不宁!勿谓言之不预也!钦此——!”
圣旨读完,帐内死一般寂静。
奥巴脸色惨白,握着金杯的手指微微颤抖。
几个年轻气盛的台吉,如奥巴之子巴达礼等人,怒目圆睁,手按刀柄,却被身边老成持重的台吉用眼神死死制止。
当夜,奥巴的金帐内,灯火通明,争吵激烈。
核心人物齐聚,包括奥巴的子侄、莽古斯一系的代表、以及各部实力派台吉。
“汗王!明人这是要抽干我们的血,打断我们的脊梁!这哪里是和谈,分明是亡族之约!跟他们拼了!” 奥巴的儿子巴达礼激动地吼道,他是主战派的代表。
而与大明比较的亲善的察罕台吉,则低头沉默不语。
“拼?拿什么拼?” 一位白发苍苍、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台吉颓然道,
“吴克善台吉前日已带着他的亲信和部分部众,往东投奔沈阳的皇太极去了!
部族人心离散,强者自寻出路!明军四万铁骑就在眼前,火器犀利,阵列严整!我们能动用的勇士不过万余,如何抵挡?”
“就算战死,也好过这般屈辱!没了草场和牲畜,部落如何生存?” 另一名悍将依旧不服。
“战死容易!可部族里的老弱妇孺怎么办?明军说了,抵抗则寸草不留!
你要让整个科尔沁为你陪葬吗?吴克善可以一走了之,我们能吗?” 老台吉厉声反驳,点出了最残酷的现实——部落首领对族人的责任。
帐内陷入僵局,绝望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奥巴作为部落的最高决策者,痛苦地闭上双眼,他不仅要考虑勇士的尊严,更要为成千上万部众的生死存亡负责。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一个年轻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被圣旨点名的、已故贝勒宰桑之女,布木布泰。
她年方二八,身着素净的蒙古袍子,容貌秀丽,但眉宇间却带着超越年龄的镇定与从容。
由于一些蝴蝶效应,她现在还没有嫁给皇太极。
她向奥巴汗和诸位台吉行了一礼。
“大汗,诸位台吉,” 布木布泰的声音清脆而平静,如同清泉滴入滚油,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了各位的争论。明军势大,如泰山压顶,我们科尔沁,就像狂风中的一棵草。硬拼,只有族灭人亡这一条路。”
巴达礼看向这位堂妹,语气焦躁:“布木布泰,难道我们就任人宰割吗?”
布木布泰看向他,目光清澈而坚定:“巴达礼台吉,活下去,比逞一时之勇更难,也更重要。
明国皇帝要战马、丁口、牛羊,是要削弱我们的力量,让我们无力反抗;
要土地,是要扼住我们的咽喉;要我入宫……”她略微停顿,环视众人,
“表面是质子,但何尝不是给我们科尔沁,在强大的明国皇帝身边,留下一条说话的路?留下一点未来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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