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芬把最后一块棉被收进屋,顺手把炉钩和小铲子放在灶台边。她刚坐下倒了杯热水,就听见炉子里“噗”了一声,火苗往下塌了半截,冒出一股灰烟。
她皱了眉,走过去打开炉门看。火色发暗,煤块烧得不透,炉膛里积了一层黑渣。她试着调大风门,火没旺起来,反而呛出更多烟味。
这不对劲。
昨天她明明清过一节烟囱,林建华也说要全拆一遍才彻底,可她忙完就歇下了,没再动。现在看来,堵得比前两天还厉害。
她蹲着看了会儿,伸手摸了摸炉管连接处,凉的。再往上,通向屋顶的铁皮管也没热气出来。问题不在炉子本身,是上面不通。
正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妞妞推门进来,小脸冻得通红,一进门就往炉子边凑。
“秀芬阿姨,我们家冷死了。”她搓着手,“妈妈上夜班,爸爸还没回来。”
李秀芬赶紧把她拉到炕边坐下:“先暖暖。你吃午饭了吗?”
“吃了点窝头。”妞妞缩着肩膀,“可屋里冷,饭都凉了。”
李秀芬掀开锅盖,里面还有半锅热水泡饭。她盛了一碗,加了点酱油和葱花,端给妞妞:“先垫垫肚子,等你爸回来让他生火。”
“我爸说他也不会。”妞妞低头喝了一口,“他说还不如你家炉子好使。”
李秀芬笑了笑,没接话。她知道林建华今天加班,得晚上才回。眼下这炉子不修好,晚上一家人都得挨冻。
她起身去门口拿梯子,刚搬出来,听见有人在院里喊她。
“秀芬。”
是吴老蔫。
他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一头绑着破布条。他指了指她家烟囱:“你这火不旺,是不是上面堵了?”
李秀芬点头:“应该是。我正准备爬上去看看。”
吴老蔫走过来,把竹竿递给她:“你们这么弄不行。铁管拐弯的地方最容易积油灰,光从下头捅,越捅越实。”
李秀芬没接竹竿。她对吴老蔫一直有戒心。这人平日不出工,靠倒腾些旧货换粮票过日子,说话少,做事神神秘秘。吴婶又爱嚼舌根,总说他手脚不干净。
可眼下不是挑人的时候。
她接过竹竿:“您懂这个?”
“早年在锅炉房干过两年。”他说,“后来厂子裁人,我就出来了。”
他说完,自己动手把梯子架稳,爬上屋顶。李秀芬在下面扶着,听见他在上面拧螺丝的声音。
没一会儿,第一节烟囱管被拆下来,他顺着口子往里看,又用竹竿探了探。
“堵得厉害。”他朝下喊,“得一节节拆,全清一遍。”
李秀芬应了声,回屋拿出旧报纸和手套。吴老蔫陆续把三节铁管都卸下来,蹲在院里一根根清理。他手法熟得很,竹竿来回抽动,黑灰哗哗往下掉。每清完一段,他还拿抹布擦一遍内壁,确认没有残留。
清到第二段时,他停下来:“这儿有个弯角,常年受热,灰结成了壳。得敲松了再通。”
他从兜里掏出个小锤子,轻轻敲了几下管壁,再用竹竿一捅,一大团黑块掉了出来。
李秀芬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点意外。她原以为这人只会耍滑头,没想到真有本事。
全部清完,吴老蔫把管道重新装好,拧紧螺丝。他下来后没急着走,又进屋看了眼炉膛。
“再加点新煤。”他说,“先用碎煤引火,等烧旺了再压整块。”
李秀芬照他说的做。她先铺了一层炉灰,架上松枝,点着纸捻,火苗很快窜起来。接着撒上碎煤,火势越来越旺。最后压上两块整煤,炉门一关,风门调到中档,火苗“呼”地一声稳住了。
屋里开始回暖。
吴老蔫站在炉边试了试温度,点点头:“通了。”
李秀芬松了口气:“真是多谢您。要不是您来,我还得折腾半天。”
吴老蔫摆摆手:“小事。这炉子老式,每年冬天都得清一次,不然容易出事。”
他说完转身要走,脚步有点急,像是不愿多留。
李秀芬叫住他:“您等等。”
她回屋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瓷碗,里面是昨儿蒸的鸡蛋糕。她特意用了工业券换的鸡蛋,加了糖精,蒸得松软香甜。一共做了六块,家里人每人一块,还剩两块。
她把碗递过去:“您帮了大忙,吃口甜的再走。”
吴老蔫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碗,没马上接。
“这……不用。”他声音低,“就是搭把手。”
“您要是不吃,我反倒过意不去了。”她说,“天这么冷,爬上爬下也不容易。”
他这才伸手接过,手指碰到碗沿时顿了顿。
“谢谢。”他说完,低着头快步走了。
李秀芬关上门,回到炉边坐下。火光映在墙上,晃得暖。她把妞妞的碗收了,又添了点热水。
“你现在回家能暖和了。”她对妞妞说。
“嗯!”妞妞跳下炕,“我回去告诉我爸,以后炉子坏了就找您帮忙!”
“别瞎说。”李秀芬笑着推她一把,“是你吴叔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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