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姑娘说得是,有老太太在,什么都不用您操心。”
周瑞家的干笑着附和了几句,眼见再问不出什么,只好讪讪告辞。
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黛玉端起那碗尚有余温的燕窝,用银匙轻轻搅动,嘴角勾起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
第二天,周瑞家的又来了。
这次,她手上捧着个描金漆盘,盘中放着几朵颜色鲜亮的绢花。
“姑娘,这是宫里头新赐下的宫花,老太太特意吩咐,给姑娘们都送来戴着讨个喜气。因我们奶奶这两日身上不大爽快,就劳我这个老婆子跑一趟腿。”
她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眼角眉梢那点不易察觉的轻慢,却还是泄露了出来。
黛玉的目光落在盘子上。
那盘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两朵。
周瑞家的像是没看见黛玉的目光,径自说道:
“我已先去了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那里,她们都挑过了。”
她说着,用指尖捏起那剩下的两朵花,递到黛玉面前,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打发一个不相干的下人。
“林姑娘,这是最后两朵了,您看看喜欢哪个。”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你是客,是外人。
我们贾家的姑娘们挑剩下的,才轮得到你。
鹦哥和王嬷嬷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简直是当着面,狠狠地扇了姑娘一个耳光!
黛玉却没接那花。
她甚至没看那花一眼。
她缓缓站起身,身形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无措与惶恐。
她转向鹦哥,声音急促。
“鹦哥,快把花替我收好,可千万不能戴!”
鹦哥一愣:“姑娘,这……”
黛玉没理她,反而转身,一把拉住了周瑞家的手。
她的手很凉,像一块寒玉,让周瑞家的一哆嗦。
只听黛玉用一种极为认真,甚至带着点求知欲的语气,仰头问道:
“周姐姐,我初来乍到,府里的规矩不大懂,还望姐姐教我。”
周瑞家的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搞懵了,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应道:“姑娘您说。”
“这宫花,既是宫中赏赐,自然是天大的体面。分送的时候,可是要严格按照长幼尊卑的次序来?”
黛玉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
周瑞家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气,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话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那是自然,咱们府里,最重规矩。”
“那就对了!”
黛玉猛地一拍手,脸上的表情更“真诚”了。
“姐姐们是主,我不过是客;姐姐们是长,我是幼。按礼数,自然该是姐姐们都戴上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才能戴。”
她拉着周瑞家的手,轻轻摇了摇,语气里满是后怕。
“若是我先戴了,或是跟姐姐们戴了一样的,这岂不是乱了辈分,失了礼数?外人见了,还以为咱们荣国府没规矩,连累外祖母治家不严,被人笑话没脸呢!”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砸在周瑞家的心上。
“周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乱了辈分”、“让外祖母没脸”这几个字。
压的周瑞家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不过是奉命来给这个林姑娘一个下马威,谁承想这小丫头片子不按常理出牌,三言两语就将事情上升到了家族体面、主母尊严的高度!
这顶“不敬长辈,让主母蒙羞”的大帽子扣下来,别说她一个陪房,就是王熙凤本人也担待不起!
看着周瑞家的煞白的脸和哆嗦的嘴唇,黛玉眼底划过一抹冷光,脸上却越发“善解人意”。
“哎呀,瞧我,真是糊涂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松开手,体贴地替周瑞家的理了理衣角。
“周姐姐也是奉命行事,快回去跟二奶奶复命吧,别耽误了正事。这花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规矩断断不敢乱,还请二奶奶体谅。”
她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屋里的鹦哥和王嬷嬷,还有门外探头探脑的几个小丫头,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周瑞家的魂不附体,连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个小院。
她前脚刚走,后脚这事儿就一阵风似的传遍了荣国府的下人圈。
人人都说,那位住在西边院子里的林姑娘,看着病病歪歪,说句话都喘气儿。
可那心思,那手段,乖乖!
真不是个善茬!
黛玉施施然坐回榻上,重新拿起那本没看完的书。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书页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两朵被遗忘在桌上的宫花,红得俗气,艳得扎眼。
她随手一拂。
那两朵花便骨碌碌滚到了地上,沾染了尘埃。
如它们的主人一般,不配入她的眼。
鹦哥看着自家姑娘平静淡漠的侧脸,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她觉得眼前的姑娘,或许和她们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
而黛玉,只是淡淡地翻过一页书。
“王夫人,王熙凤。”
“这点开胃小菜,还合胃口么?”
“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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