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水患。
水溶眼底的光影微微一凝。
黛玉吐出的这四个字,没有丝毫的温度,却像一把钥匙,解开了他心中关于她所有反常举动的谜团。
“红楼商号”的账目,王熙凤已经看不懂了。
不,是她不敢看。
密室里,灯火通明。
她将一本厚厚的账册,用力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妹妹,你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
王熙凤的声音绷得很紧,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开业至今,流水万万两,可账上能动的活钱,几乎被你抽空了。”
“湖州、扬州、金陵……我们最好的商路,最信得过的伙计,运的不是丝绸珠宝,而是粮食。”
“只进不出,只买不卖。”
“那些粮食堆在几十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庄子里,每天都在发霉、都在损耗!光是看管的费用,就足够再开一家‘红楼’了!”
她死死盯着黛玉,眼中是巨大的困惑与恐惧。
“我们好不容易从那个泥潭里爬出来,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们,往另一个火坑里跳?”
“凤姐姐,私囤粮食是什么罪名?”
黛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平静地反问。
王熙凤的脸色瞬间煞白。
“……谋逆。”
“没错。”
黛玉走到窗边,推开窗,一股灼热的干风扑面而来。
“一个能让我们富贵的‘红楼’,和一个能定我们谋逆大罪的‘粮仓’。”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王熙凤煞白的脸上。
“你觉得,哪一个,才是我们真正的护身符?”
王熙凤的嘴唇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黛玉的眼神里没有疯狂,只有一种超乎常理的清醒。
“凤姐姐,珠宝能换来富贵,但换不来命。”
“粮食,可以。”
王熙-凤浑身的力气仿佛被这句话抽空了。
天下大乱。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小了近十岁的妹妹,忽然明白了,她们从一开始,玩的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游戏。
她想的是安身立命,荣华富贵。
而林黛玉,从一开始,赌的就是这天下的命数。
储位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贾琏如今在京城的纨绔圈子里如鱼得水,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靠典当过活的琏二爷,而是“红楼”财神爷身边最得脸的红人。
这日,他在一处极其奢靡的酒宴上,听到了一个让他汗毛倒竖的消息。
“太子爷下了死命令,悬赏黄金万两,要一个江南林姓才女的项上人头!”
一个喝高了的世家子弟压低了声音,满脸通红。
“听说那女人是三皇子新纳的‘钱袋子’,太子爷这是要杀鸡儆猴,断三皇子的财路!”
酒杯落地的脆响,被淹没在喧嚣里。
贾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满身的酒意瞬间化为刺骨的冷汗。
江南。
林姓。
才女。
三皇子的钱袋子。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销金窟,驾着马车疯了似的直奔“红楼”总部。
“妹妹!出大事了!”
贾琏撞开书房的门,面无人色地将听来的消息吼了出来。
黛玉正在擦拭一柄古琴的琴弦。
听完他的话,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用丝绸的帕子,将一根琴弦,一遍又一遍,擦拭得近乎透明。
直到贾琏的喘息声渐渐平复,她才抬起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惊,没有怕,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寂静。
她早就知道,当她选择接下三皇子那份贺礼时,就已经主动走进了太子的猎场。
成为猎物,就要有被猎杀的觉悟。
“传令。”
黛玉的声音很轻,却让惊魂未定的贾琏瞬间安静下来。
“‘红楼’所有对外业务暂停,转入静默期。”
“通知凤姐姐和三妹妹,即刻起,无我手令,不得离开别院半步。”
“告诉贾琏,让他消失一段时间,就说……去南边收账了。”
指令一条条发出,清晰,冷酷,不带任何情绪。
庞大的“红楼”商号,这台疯狂运转的赚钱机器,在一夜之间,踩下了急刹,隐匿于黑暗之中。
水溶是在北静王府的军机密室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他面前的沙盘上,密密麻麻插满了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
听完亲卫的禀报,他没有说话。
只是拿起代表太子的那枚黑色小旗,在指尖缓缓转动着。
片刻后,他将那枚小旗,插在了沙盘上一个代表着“死亡”的区域。
“告诉太子。”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在场的所有亲卫都感到了窒息。
“我新得了一批西洋来的望远镜,能看清三百里外的飞鸟。”
“我的人,会时时刻刻,用它看着东宫的屋顶。”
“让他,好自为之。”
这道命令,没有通过任何官方渠道,却在第二天清晨,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太子和皇帝的耳朵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