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两银子,在杭州府这寸土寸金之地,想要购置一处完全隐秘且适合生产的产业,无异于痴人说梦。林砚的目标很明确——租赁,且必须是短期、灵活、不易被查到的。
他将这个艰巨的任务,全权交给了赵铁鹰。凭借其往日混迹市井和行伍中锻炼出的识人辨事之能,去寻找那些位于城市边缘、鱼龙混杂之地,产权不清或主人长期不在,由一些地头蛇、混混头目实际控制,可以私下短期转租的废弃院落、仓库。
这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
而在赵铁鹰于暗处奔走的同时,林砚决定不再一味被动防守。主母王氏与曹家的接触,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需要知道,这究竟是针对林家整体的商业行为,还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有些风险,必须主动去触碰,才能厘清。
这一日,他换上了一身略显体面的青色长衫,这是用售卖“玉冰烧”所得购置的少数几件行头之一。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必要的门面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轻视。
他没有带小莲,独自一人,走出了听竹苑,朝着林府的核心区域——主母王氏所居的“锦荣院”走去。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主动踏入这片象征着林家权力中心的地带。沿途遇到的仆役,看到他这陌生的面孔和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沉稳气度,先是疑惑,待认出是他后,纷纷露出惊诧之色,有的慌忙行礼,有的则在一旁窃窃私语。
“那是……砚少爷?”
“他怎么来了?还穿着……”
“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
林砚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步伐不疾不徐,径直来到锦荣院门口。
守门的婆子显然也得到了吩咐,或者说,早就被叮嘱过要“留意”这位砚少爷。见到他,那婆子脸上挤出一丝假笑,眼神却带着审视:“哟,砚少爷来了?可是有事要禀报主母?真是不巧,主母正在会见贵客,怕是不得空见您。”
“无妨,我在此等候便是。”林砚面色平静,负手立于廊下,目光淡然地扫过院内精致的亭台楼阁,与听竹苑的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婆子见他既不争辩也不离开,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进去通传。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院门再次打开,里面传来一阵笑语。只见主母王氏正亲自送一位衣着华贵、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热络的笑容。
“曹管事放心,您提的那批货,我们林家一定优先筹措,价格嘛,自然好商量……”王氏的声音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
那曹管事哈哈一笑,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站在一旁的林砚,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打量:“好说,好说。有林夫人这句话,曹某就放心了。至于城西那几处旧仓,还望夫人多费心在林老爷面前美言几句,我们曹家是极有诚意的。”
“一定,一定。”
林砚心中了然,果然是曹家的人,而且谈论的正是城西的仓库!他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冷意。
曹管事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扬长而去。王氏脸上的笑容在转身面对林砚时,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惯有的、带着疏离与威严的面孔。
“你来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往花厅走去,“进来吧。”
林砚跟随而入。花厅内布置奢华,熏香袅袅。王氏在上首坐下,端起丫鬟奉上的茶,轻轻拨弄着浮沫,并不看他。
“禁足刚解,不在自己院里好生反省,跑来我这里做什么?”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林砚躬身行礼,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回母亲,儿子前来,一是为前次冲撞贵客之事,再次向母亲请罪。二是……儿子见近日府中似乎事务繁忙,尤其是与曹家的往来,不知可有儿子能效力之处?儿子虽愚钝,也愿为家族分忧。”
王氏拨弄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首次正式落在林砚身上。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往日里在她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庶子,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不仅仅是衣着,更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平静与沉稳。
为家族分忧?就凭他?
王氏心中嗤笑,面上却不露分毫:“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与曹家的大事,涉及漕运盐务,错综复杂,不是你该过问的。你只需安分守己,谨言慎行,便是对家族最大的贡献了。”她的话语绵里藏针,警告意味十足。
“母亲教训的是。”林砚低头应道,仿佛全然没有听出其中的机锋,“儿子只是听闻曹家似乎对城西的旧仓感兴趣,想起儿子生母在世时,仿佛在那边还有一处陪嫁的杂物院子,久未打理,不知是否也在曹家所求之列?若能为家族交易添一份力,儿子亦感荣幸。”
他这话半真半假。原主生母确实在城西有一处极小、极破旧的院落作为陪嫁,早已废弃多年,几乎被所有人遗忘。他此刻提起,一是试探王氏与曹家交易的细节,二是看看能否借此将自己那处不起眼的产业也纳入对方的视线,或许能从中窥探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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