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河内平原上,并州军大营仿佛一头苏醒的巨兽,正躁动不安地舒展着筋骨。旌旗猎猎,刀甲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战马的嘶鸣与军官的号令交织成一片紧张的序曲。自昨日惊闻长安巨变,吕布一声令下,这座庞大的军营便以惊人的效率运转起来。
中军大帐内,灯火彻夜未熄。吕布与一众核心文武最终议定了方略细节。此刻,朝阳初升,万缕金辉刺破晨雾,洒在校场上密密麻麻、肃然列阵的将士身上。
吕布屹立于点将台上,身披那身标志性的兽面吞头连环铠,猩红锦袍随风而动,目光如电,扫视着台下这支他倾注心血打造的雄师。经过并州、河内的休整与扩充,其军容更胜往日。前排是高顺麾下军纪严明、甲胄精良的“陷阵营”重步,犹如磐石般不可撼动;两侧是张辽、魏续统领的轻骑探马,人马皆矫健,透着来去如风的灵动;更有郝萌、曹性等将所部劲卒,杀气腾腾。经过改良的环首刀在晨光下泛着幽冷寒芒,新式的“霹雳车”部件已装车待运,一切都显示着这是一支兼具勇力与技术的强军。
“将士们!”吕布的声音并不刻意高昂,却以内力催发,清晰地传入每一名士卒耳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力量,“董卓逆贼,祸乱朝纲,欺凌天子,荼毒百姓,人神共愤!今已伏诛于长安,此乃天佑大汉!”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和骚动,士兵们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
“然!”吕布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凝重,“国贼虽除,余孽未清!李傕、郭汜等西凉溃军,仍拥兵自重,徘徊三辅,犹如困兽,随时可能反噬京师,惊扰圣驾!更可能东出潼关,祸乱关东!”
他停顿片刻,让危机感在每个人心中沉淀。
“我吕布,世受汉恩,蒙天子信重,授以节钺,镇守北疆,岂能坐视宵小之辈再起波澜,危及社稷?!”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不容置疑的决心,“故今日,我军誓师西进,非为私利,乃为公义!兵发河东,扼守要冲,屏藩洛阳,震慑关中!以防西凉乱军东窜,保境安民,静待天子号令!”
“讨逆靖难!保境安民!”台下,高顺率先振臂高呼。
“讨逆靖难!保境安民!”数万将士齐声应和,声浪滚滚,直冲云霄,将清晨的薄雾彻底震散。
吕布满意地看着士气高昂的军队,猛地一挥手:“出发!”
号角长鸣,战鼓擂动。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有序地开出营寨,向着西方,向着黄河岸边的河东郡方向,滚滚而去。吕布自统中军,高顺为前锋,张辽率轻骑游弋两翼掩护,陈杉、李肃等文官随军参赞,并负责后续接收治理事宜。
大军行动迅捷,却丝毫不乱。沿途秋毫无犯,甚至有专门的“宣义郎”向道路两旁惊疑不定的百姓宣讲军队乃是“奉旨讨逆,安境保民”,并分发简单的干粮,以收人心。此举自然是陈杉等人的建议,欲取河东,先收其民。
河东郡,治所安邑。此地南靠中条山,西望黄河,土地肥沃,盐铁之利颇丰,实乃司隶地区难得的富庶大郡,更是渡过黄河进入关中平原的东北门户,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此刻,郡守府内,气氛却如同冰封。太守王邑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本是朝廷任命的正统官员,并非董卓嫡系,凭藉着几分圆滑和河东大族的支持,才在董卓当政时勉强保住位置。长安惊变的消息也已传来,他本就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又闻报并州牧吕布亲率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直扑河东而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府君!吕布大军已过猗氏,距安邑不足百里!其前锋打着‘讨逆’旗号,军容极盛,来意不明啊!”郡丞脸色惨白地禀报。
“讨逆?讨什么逆?董卓已死,他还要讨谁?”王邑声音发颤,“莫非……莫非是要讨我这附逆之臣?”他自忖在董卓当政时未能坚决反抗,此刻不免心虚。
功曹从事劝道:“府君不必过于忧虑。听闻吕布在并州,虽行事强硬,却也颇重民生,并非滥杀之人。他此番前来,檄文说是为防止西凉军东窜,保境安民,或许……或许并无恶意?”
“无恶意?”王邑苦笑,“数万大军压境,岂能无恶意?纵无恶意,这河东……还能由我做主吗?”他深知乱世之中,兵强马壮者称王,自己这点郡兵,在并州虎狼之师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
厅内一众郡吏皆默然,人人自危。有的主张紧闭城门,向临近的河内或洛阳求援(虽然明知希望渺茫);有的则主张干脆开城迎降,以免刀兵之灾,生灵涂炭。
正当王邑犹豫不决、进退维谷之际,亲卫来报:“府君!城外有一骑自称并州牧吕布使者,求见府君!”
王邑心中一紧,与众人对视一眼,忙道:“快请!不……我亲自去迎!”
安邑城头,王邑见到了一名风尘仆仆却神色从容的文士,正是李肃。李肃并未带多少随从,仅有两名护卫,显得极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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