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父亲和姑父已经出去帮忙了，大雪连绵不绝，压塌房屋，冻死牲畜，曹村正召集村里汉子一起修补房屋，清扫道路，工程量浩大，有他们忙的了，酿酒一事可能要耽搁了。
王长乐也没气馁，天灾人祸本就无常，只要四千斤粮食保存的好，自家人饿不死。
作为云溪村的一员，十四岁年纪几乎算是个半个汉子了，自然也不能闲着，和铁蛋俩人拿着铲子，加入浩浩荡荡的铲雪大军。
云溪村只有北边一条出村的道路，是去往乡上的，因此十分重要，雪太厚了人走不动不说，关键是看不清哪里有坑，万一一脚踩坑里陷进去，甚至有生命危险。
铲雪的多是半大小子，四五十个，全出来了，冻得鼻涕吸溜，雪花落在众人身上，被蒸腾的热乎气给融化掉。
大伯的两个儿子，王长贵，王长富也在其中，闷头儿干，还有栓柱，这小子穿个单衣就来了，真是不怕冷。
兄弟俩一看这架势，自然不能在后面缩着，那不成了摸鱼的了么，甩开膀子就是干，嘎嘎有劲儿，把昨天吃火锅积攒的力气一股脑儿给释放出来。
铲雪也有讲究，不是说四五十个小子站成一排向前铲，那样太傻了没效率，而是以四五人一组，前后分开，前面的人微微铲出一条小路，后面的再一点点把路周围的雪给铲走，形成一条能让五人并行的路出来。
王长乐和铁蛋力气大，身子壮，没多久就冲到的最前面，接替第一组人。
“长乐，铁蛋，你们也来了？”
“大青哥，换我们兄弟来吧，你们歇歇。”
“好，辛苦了啊。”
“没事儿。”
原本铲雪是个技术活，眼里有雪，脚下小心，时刻注意着别掉雪窝子里去，可王长乐却不一样，他发现野兽直觉这时候居然也能触发，每当要踩空的时候身体一机灵，便挪开脚步，果然发现一个坑。
靠着野兽直觉，王长乐铲雪速度飞快，始终领先铁蛋半个身位，让铁蛋百思不得其解，长乐哥真神了啊，永远能避开土坑和石块，就像开了透视眼一样。
中午家家户户的母亲都给送来了饭食，半大小子们坐在刚清扫出来的地上吃吃喝喝，彼此之间交谈嬉笑。
云溪村男娃这个年龄讨论的范围大着呢，谁家要相亲了，相的哪个村，哪个乡，开春了进城做帮工，一天几十个铜板，县城里多繁华，全都是小子们的话题。
说着说着，又讨论到手里的吃食，大多是炒面，没有多少油和盐巴的那种炒面，比姑姑做的差远了，条件好一点的吃的是高粱杂粮面蒸的窝窝头，黑黢黢的那种，咬上一口费劲巴拉，但是顶饿，再好的...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队伍前方的两人。
王长乐和铁蛋家里真是舍得，足足带来十个白面窝窝，看着就香，中间还包了腊肉，甚至还有一碗酱菜，看的小子们只咽口水，好家伙，这哪是铲雪来了，简直像是郊游。
羡慕归羡慕，却没人发牢骚抱怨，谁让人家铁蛋和长乐最卖力呢，在最前面铲雪很危险的，尤其是长乐，主动揽下探坑的活儿，小子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栓柱，来，吃个窝窝。”
小子们都在吃饭，栓柱娘没给送饭食，一个人跑旁边雪地里去，抓了两把雪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王长乐看着直摇头，雪能顶饿么，这傻孩子。
“长乐哥，娘说了，不能白拿别人家东西，而且我不饿。”栓柱露出脏兮兮的牙齿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见外了啊，长乐哥成外人了？”
王长乐故作佯怒状，铁蛋秒懂，直接把栓柱拉了过来，两个大大的白面窝窝一手一个。
“栓柱快吃，吃完了好干活。”
栓柱还是没敢动，王长乐无奈道：“你现在多吃一点，回家就能少吃一点。”
这话说到栓柱心里了，眼神大亮。
“长乐哥，那我吃了？”
“嗯，不够还有，这有酱菜，蘸着吃，不然不好咽。”
周围半大小子们嘴角一抽，听听，这说的什么话，白面窝窝都不好咽？那他们手里的炒面和黑窝窝算啥？
栓柱背过身去啃白面窝窝，边吃边抹眼睛，长乐哥和铁蛋哥都是好人啊，把吃食分给了自己，将来一定要报答他们。
白面窝窝太好吃了啊，从没吃过这么软这么香的窝窝。
咦？这是什么，咸咸甜甜的，怎么还有股肉的味道，低头一看，竟是两大片鲜艳的肉，应该是传说中的腊肉吧。
赶紧取下来装在兜里，回家带给爹娘还有妹妹吃，妹妹这辈子都没吃过几口肉，更别提腊肉了。
吃长乐娘做的白面窝窝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酱菜自己绝不能碰，任长乐哥怎么劝都要忍住，不能忘了娘的嘱托，人要有志气。
饭后继续铲雪，村里房屋基本互相帮着修补好了，用的都是草帘子，因此汉子们也来铲雪，两拨人一起干，下午四点多钟便铲出一条路。
许多乡亲直奔乡上去，似乎着急买东西。
王长乐不解，父亲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解释道，村子里各家各户快断粮了，所以这才急着去乡上买粮食.
“断粮？”王长乐更疑惑了。
父亲叹气说，村子里过年时会采买过年的粮食和物资，粮食只够吃到正月十五，十五日乡上市集全开了，到时候再去购买新粮。
从前老王家也是这么做的，分了家以后因着酿酒的事儿大包小包囤了四千斤粮食，够吃好久，所以父亲才没跟着去。
王长乐轻轻点头，原来如此，家里母亲和姑姑做好饭了，用昨天涮火锅剩下的菜肉炒了一大锅，再加上香辣子，刚一进院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铁蛋直抽鼻子，姑父照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没个样子。
姑姑掌勺，小倩和母亲打下手，不时添点调料，盐巴，按王长乐的说法，这叫做麻辣香锅。
“长乐，回来的刚好，帮姑姑看看，这样可以不？”
王长乐竖起大拇指，姑姑手艺没得说，比自己火候掌握的强多了，帮忙盛饭，麻辣香锅必须就大米饭吃，不然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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