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寂静,如同厚重的绒布,包裹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墓碑。风穿过松柏的针叶,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沙沙声。苍月单薄的背影,在苍玄那方简洁的黑色墓碑前,显得格外渺小和无助。她肩膀微微耸动的弧度,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痛了悄然到来的四人的心。
她似乎天生就对周围的环境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尽管方城他们的脚步已经放得极轻,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但苍月还是察觉到了。她背对着他们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迅速地、用力地用袖子抹过脸颊,试图擦干所有泪水的痕迹。当她再开口时,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和一种强行压抑后的平静,却比哭泣更让人心碎: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们。大家……也是来看哥哥的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死寂,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坦然。
赵风婷闻言,不再隐藏。她率先从一株高大的柏树阴影后缓步走出,脚步轻盈,生怕惊扰了这份悲伤。方城、克莱茵和抱着花束的贝芙丽,也默默跟在她身后,如同沉默的护卫,走向那块刻着他们朋友名字的冰冷石头。
五个人,在苍玄的墓前,以一种奇特的、近乎凝固的姿态站立着。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哀恸、沉重的怀念,以及一种面对生死相隔的无力感。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流速,唯有墓碑上那张或许存在的、苍玄生前的照片,如果电子塔为他立碑时放置了的话,在静静地凝视着他们,眼神中或许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澈和一丝未尽的遗憾。
贝芙丽的目光落在怀中那束洁白铃兰上,花瓣上还沾着些许从花店带出的水珠,如同晶莹的泪滴。她蹲下身,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的人,将花束小心翼翼地、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墓碑前。纯白的花朵与漆黑的石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抹脆弱的美丽,在这片象征着永恒沉寂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令人心酸。
苍月的目光随着贝芙丽的动作,落在了那束铃兰上。她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抬起头,望向贝芙丽,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重新低下了头。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自语,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铃兰……花开幸福……哥哥他……真的……幸福过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幸福对于苍玄短暂而充满波折的一生来说,似乎是一种过于奢侈的东西。他拥有过友情,背负过责任,最终却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告别。幸福与否,或许只有长眠于此的他本人才知道了。
就在这时,铅灰色的天空终于承受不住水汽的积聚,一滴冰凉的水珠,精准地砸落在苍月微微泛红的鼻尖上,溅开一朵微小的水花。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五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那片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天空。
紧接着,雨水如同终于挣脱了束缚的囚徒,毫无征兆地、劈头盖脸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击打在草坪上、墓碑上、以及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和脸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瞬间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之中。
墓园里本就稀少的其他祭奠者早已离去,空旷的草地上,只剩下他们五人,如同五座孤岛,矗立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暴雨中,仿佛与整个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雨水冰冷刺骨,顺着头发流下,浸湿了衣衫,却没有人移动,没有人去寻找避雨的地方。仿佛这场雨,正是此刻内心奔涌却无法言说的悲伤最贴切的宣泄。
赵风婷默默地向前半步,站在了苍月的身侧。她抬起左手,那条瓷白色的机械义肢表面泛起柔和的紫色光晕。一道无形的、弧形的能量护盾悄无声息地展开,如同撑开了一把看不见的伞,将苍月、贝芙丽以及她自己笼罩在内,隔绝了冰冷的雨水。雨水打在护盾上,发出清脆而连续的“滴答、滴答”声,这声音单调而规律,在这寂静的墓园里,仿佛一曲为这场无声告别而奏响的、忧伤而克制的宣叙调,每一个音符都敲击在沉默的心弦上。
方城和克莱茵依旧站在雨幕中,任由雨水浸透他们笔挺的执法官制服。克莱茵的墨镜上挂满了水珠,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没有摘下。方城则如同一尊石雕,面无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湿润的眼角,或许是雨水,又或许不是,泄露着一丝内心的波澜。
时间在雨声中缓慢流淌,仿佛过去了很久,久到让人几乎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忘记了湿冷的衣物紧贴皮肤的不适,整个世界只剩下雨声、墓碑和那份沉重得化不开的哀思。
终于,一直低着头的苍月,动了。她缓缓地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依旧背对着方城他们。她的肩膀剧烈地抽动了几下,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再次涌上的哭泣冲动。然后,她猛地转过身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