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殿内的时光仿佛被暖玉灵雾拉长,又因某人刻意的“静养”而显得格外粘稠。云烬斜倚在玉台边特意添置的软靠上,身上盖着一条质地极佳、绣着暗银云纹的薄毯——据说是白芷战战兢兢送来的,言语间暗示乃上神吩咐。
他伤势恢复得极慢。天罚与蚀心蛊反噬造成的损伤非同小可,即便有玄微每日亲自渡来的精纯神力和药君南芷的精心调理,也只是勉强稳住了根基,不再恶化。脸色依旧苍白,动作间也常因牵动未愈的内里而微蹙眉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惹人怜惜的脆弱。
玄微依旧每日前来,时辰不定,但从未间断。他通常沉默地进来,渡神力,探查一下那被暂时封印的蚀心蛊与魔蚀禁制,偶尔简短地问询南芷几句伤势进展,然后便欲离开。整个过程,目光极少与云烬直接接触,仿佛只是来完成一项必要的公务。
(…今日气息又平稳了些…看来那九转凝魂丹有点用处…) (…脸色还是难看…凡人躯体恢复起来真是…麻烦…) (…他看过来了…眼神怎的又那般…罢了,与本座无关。)
云烬则每次都十分“乖巧”。玄微渡神力时,他便闭目凝神,认真引导,偶尔因神力流过伤处的刺痛而发出极轻的吸气声,便会感觉到那渡来的神力瞬间变得更加柔和几分。玄微问询南芷时,他便安静地听着,眸光低垂,一副全心依赖、不敢打扰的模样。只在玄微每次离开前,才会抬起那双因伤病而显得水润朦胧的深褐色眸子,轻声说一句:“恭送神君,劳烦神君了。”
语气真诚,姿态恭顺,挑不出一丝错处。
然而,那眸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极淡的、只有他自己知晓的耐心与玩味。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看似修复实则更加微妙的关系,再轻轻推进一步。
这一日,玄微处理完几桩仙界公务,心下莫名有些烦躁。天帝旁敲侧击询问神殿前些时日的能量波动,几位古板的上仙又呈上了关于“规制”“体统”的冗长奏陈…皆被他冰冷地挡了回去。
(…聒噪…三界太平太久,尽是些无事生非之辈…)
他下意识地便瞬移到了混沌殿外。待反应过来,人已站在了流转的星雾之前。
(…既来了,便看看那禁制是否安稳…绝非其他。)
他面无表情地踏入殿内。
今日的云烬似乎精神稍好一些,并未倚靠着,而是勉强坐直了身子,正与收拾药箱的南芷低声说着什么,唇角带着一丝极浅淡的笑意。窗外流入的稀薄天光落在他侧脸上,将那过分苍白的肤色映得仿佛透明,竟有种易碎的美感。
见玄微进来,他止住话语,笑意微敛,垂下眼眸,依旧是那副恭顺模样:“神君。”
南芷也连忙行礼。
玄微目光扫过云烬,今日倒没立刻开始输送神力,而是走到窗边,看向殿外。混沌殿位于神殿最高处,窗外并非寻常景致,而是一片由神力幻化的、四季流转不息的虚景。此刻,恰是幻景中的初春,一株桃树斜逸而出,枝头桃花灼灼,开得正是绚烂。
(…这幻景运转倒是无误…) (…那桃花…开得过于喧闹了些…俗气。)
他正暗自评判,忽听身后传来云烬略带讶异的轻咦:“咦?神君,窗外那株桃树…似乎比昨日又繁盛了许多?”
玄微闻言,下意识地凝神感知了一下那幻景法则,并未发现异常:“幻景依时序流转,自然生长,有何奇怪?”
(…大惊小怪…)
云烬却微微摇头,扶着玉台边缘,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因虚弱而脚步有些虚浮地挪到窗边,伸手指着那桃树的一根枝桠:“并非时序…神君您看,那根枝条,昨日分明只有零星几个花苞,今日却已是满枝芳华,其生长速度,似乎远超旁边其他枝叶…像是…被额外注入了生机一般?”
他靠得有些近,因伤势未愈,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一丝极清冽的、属于他自身的草木灵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玄微鼻尖。
玄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根枝条确实花开得格外密集绚烂。他微微蹙眉,神识细细探查过去。
(…嗯?似乎…真有细微的法则之力残留?并非本座布置…) (…是之前压制那魔气时,逸散的神力无意间滋养了这片幻景?) (…麻烦…还需调整…)
他正专注于探查那细微的法则偏差,并未立刻留意到身侧之人的动作。
只见云烬看着他专注冷峻的侧脸,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狡黠。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仿佛只是随意一探,便折下了窗外幻景中、那枝开得最盛、离他最近的桃花。
幻景之物,本非实体,但因蕴含神力,在他指尖竟也凝成了一枝娇艳欲滴、灵气盎然的桃花。
然后,他趁着玄微尚未回神,手腕极其灵巧地一翻——
那枝桃花便被轻轻簪在了玄微如瀑的银发鬓边!
娇艳的粉桃,映衬着冰冷剔透的银发,以及那张俊美无俦却瞬间僵住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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