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称侯三的瘦小男人并未死心,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不远不近地缀在三人身后,嘴里还在不停地絮叨:
“几位,别急着走嘛!这‘活命滩’看着乱,里头自有规矩。不懂规矩,带着好东西可是要招祸的!”
“看几位这气色,这行头,不像是一路饿过来的……想必是找到了好营生?有好东西,也得找对买主不是?王把头可是这里最公道的人……”
周砚脚步不停,但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紧了紧。沈云疏能感觉到他周身肌肉的瞬间紧绷,那是猎豹发现潜在威胁时的本能反应。她轻轻碰了碰周砚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这侯三的出现,既是风险,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他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确实需要了解这里的“规矩”。关键在于,如何在与这种人周旋时,不暴露底细,不落入圈套。
沈云疏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侯三,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既不热情,也不显得过于警惕:“这位大哥,好意心领。但我们兄妹几人只是逃荒路过,身上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几个自家编的背篓,想换点果腹之物罢了。就不劳烦引荐什么‘把头’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直接将对方话里暗藏的试探挡了回去。
侯三绿豆般的眼睛在沈云疏和周砚身上又转了一圈,嘿嘿干笑两声:“妹子这话说的,一看你们就不是普通人。这年月,能保住气色,还能拿出这么齐整手工活儿的,可不多见。”他话锋一转,压低了些声音,“实话跟你们说,这集市里,零散换点东西没事,但真想做成大点的买卖,或者想在这里暂时落脚不受骚扰,没王把头点头,那可是寸步难行。”
他指了指远处那几个持棍棒的壮汉守着的帐篷:“瞧见没?那就是王把头的地方。他老人家手里有粮,有药,也有人。这地方的‘平安’,可都指着他呢。”
“平安?”沈云墨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被沈云疏一个眼神制止。
周砚冷哼一声,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镖师特有的沉浑和压迫感:“我们的平安,自己负责。不劳旁人费心。”
侯三被周砚的气势慑得一缩脖子,但随即又强笑道:“这位好汉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嘛……再说了,”他目光扫过四周那些眼神麻木或贪婪的流民,“有时候,苍蝇多了,也烦人不是?”
这话倒是戳中了一点现实。他们三个生面孔,带着看起来不错的“货物”(即使只是背篓),在这鱼龙混杂之地,确实像黑夜里的萤火虫,足够引人注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沈云疏心中权衡。彻底拒绝,可能立刻就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至少会被这侯三盯得更紧。虚与委蛇,或许能套出些信息,但也可能陷入更深的泥潭。
她看了一眼周砚,用眼神传递了自己的想法:暂且周旋,获取信息,见机行事。
周砚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沈云疏这才对侯三道:“侯三哥既然如此热心,我们兄妹便承情了。只是初来乍到,还需先在集市里转转,看看行情。若真有需要,再劳烦侯三哥引荐,如何?”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完全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给了双方一个缓冲的余地。
侯三似乎也达到了初步目的——在这几个“肥羊”身上留下了标记。他脸上笑容更盛:“好说好说!妹子是明白人!你们先逛着,我就在这附近,有啥事,招呼一声就行!”说完,他也不再紧跟着,溜溜达达地走到不远处一个卖破旧瓦罐的摊位前,假装看了起来,但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沈云疏三人。
摆脱了侯三的直接纠缠,三人继续在集市中穿行,但心情都比刚才沉重了几分。
“姐,那个王把头,听起来不是好人。”沈云墨低声道,脸上带着忧色。
“在这种地方,能立足称‘把头’的,绝不会是善男信女。”周砚声音低沉,“他控制着资源和所谓的‘秩序’,无非是为了更好地盘剥这些人。”
沈云疏点头表示同意:“所以我们更要小心。我们的盐是救命的东西,也是催命符。绝不能轻易露白,更不能落到这种地头蛇手里。”
他们更加仔细地观察,发现集市里确实存在一些隐形的规则。比如,那几个有壮汉看守的帐篷区域,几乎无人敢随意靠近或喧哗。偶尔有人拿着看起来不错的东西(如完整的皮子、一些铜铁件)过去,很快就会被引到帐篷后面,想必是去进行“大额”交易了。而像侯三这样游走在边缘、眼线众多的人,恐怕就是为王把头之流物色“肥羊”的。
他们在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看到一个卖陶罐的老者,面前摆着几个粗糙的陶罐,眼神浑浊,似乎对能否卖出去并不抱希望。
沈云疏心中一动,走了过去,蹲下身拿起一个陶罐看了看,问道:“老伯,这罐子怎么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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