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涧”之行,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在黑旗寨底层荡开了层层涟漪。周砚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与“伤残”、“前镖师”、“蝮蛇手下看场子的”这些标签联系在一起。他以残损之躯,在险境中展现出的冷静、谋略和那精准狠辣的身手,让许多原本轻视他的人闭上了嘴,甚至赢得了几分发自心底的忌惮与……隐约的佩服。
黑牙等人回来后的添油加醋,更是将周砚“单臂擒敌”、“智破埋伏”的事迹传得神乎其神。底层寨众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热切与敬畏,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在这残酷世道中,另一种不同于纯粹蛮力的生存可能。
然而,这微小的声望,也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把,必然引来更多的注视,其中不乏带着恶意的。
“蝮蛇”召见了周砚。依旧是在他那间阴暗、散发着霉味和某种草药刺鼻气味的石室里。
“周砚,这次做得不错。”蝮蛇的声音嘶哑,如同毒蛇吐信,他坐在一张铺着不知名兽皮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那双阴鸷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莫测的光,“没给老子丢人,还带回了舌头。寨主那边,我也替你美言了几句。”
周砚垂手而立,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多谢蝮蛇爷提拔,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蝮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黄牙,“说得好。既然你有这份本事,窝在演武场训那帮废物,倒是屈才了。”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青龙帮那个小头目,嘴巴还挺硬,不过……还是撬开了一点东西。他们确实在鬼哭涧深处发现了一片不小的苦薯地,而且,似乎还找到了一条可能通往南边,绕过王把头地盘的小道。”
周砚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蝮蛇爷的意思是?”
“那条小道,是真是假,价值多大,需要人去探。”蝮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在周砚脸上,“疤脸那个莽夫,只知道硬抢,折了人手还打草惊蛇。你脑子活,上次也证明了能耐。这次,你带一队精干人手,再去一趟鬼哭涧,不仅要确认苦薯地的规模和位置,更重要的是,找到那条小道,摸清它的情况。”
任务更重,风险也更大。这既是重用,也是更危险的考验。成功了,自然功劳更大;失败了,或者触怒了青龙帮引来报复,他周砚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周砚沉默片刻,抬头迎上蝮蛇的目光:“属下右肩未愈,恐难当此大任。且探查小道,需隐秘行事,人手贵精不贵多。”
他在试探,也在争取主动权。
蝮蛇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阴恻恻地笑了:“怎么?怕了?还是……想跟老子讲条件?”
“不敢。”周砚语气依旧平稳,“只是陈述事实。若要隐秘探查,人多反而误事。属下只需带三五信得过、手脚麻利之人即可。至于伤势……属下自有分寸,不会误事。”
他既表达了愿意去,又划定了执行任务的方式和人员选择的范围,隐隐透露出不愿被塞进太多“蝮蛇”嫡系、束手束脚的意思。
蝮蛇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石室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好!就依你!人手你自己在寨子里挑,除了雷豹(雷彪的亲卫队长)和疤脸手下的核心,随你选!需要什么物资,去找管事支取。但丑话说在前头,半个月内,我要看到结果。若是办砸了……哼!”
那一声冷哼,充满了未尽的威胁。
“属下明白。”周砚躬身行礼,退出了石室。
走出那令人压抑的空间,周砚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浑浊却自由的空气。他知道,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相对独立行动的机会,但这机会的背后,是更加沉重的压力和风险。
他没有耽搁,立刻开始物色人手。他没有选择那些名声在外的悍勇之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底层那些看似不起眼,却各有特长的人。
石头和阿昌是必然的人选,他们机灵,忠诚,且经过初步训练。他又找了一个绰号“山猫”的瘦小汉子,此人曾是猎户,极其擅长追踪和潜行,对山林地形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还有一个叫“老默”的沉默中年人,据说以前是石匠,对岩石结构和寻找隐秘路径有独到的经验。最后,他还带上了那个懂些草药、曾帮他处理伤势的“老药头”的徒弟,一个叫“木通”的年轻人,负责应对可能的伤病和辨识野外植物。
这支五人小队,人数虽少,却涵盖了探查、追踪、地质、医疗等各个方面,正是执行隐秘探查任务的最佳组合。
在准备物资时,周砚也毫不客气。他不仅要了足够的干粮和清水,还要来了几张鞣制过的皮子(用于夜间御寒和伪装),几捆结实的绳索,以及——他重点要求的——两把保养得还不错的猎弓和适量箭矢,以及一把锋利的短匕。他将短匕配给了自己,那把绑着燧石尖刺的木棍依旧是他的主要武器,但多一把真正的铁器,关键时刻能发挥更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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