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在即,夜色沉沉,洪辽的心始终忐忑不定。
他没有想着在战事打响前巡视军营、检阅士卒,在他看来,这些临时抱佛脚统统是无用功,想要从宣国人手下挺过去,自己指望不上底下的士兵。
可连底下兵士都指望不上,洪辽还能指望谁呢?还真另有其人。指望太上老君,指望玉皇大帝,指望女娲娘娘……唯独不包括自己的手下人。
总督府内的闲暇时光里,洪辽都在忙着干什么?忙着起卦,算算自己此战之吉凶。
洪辽起了一卦又一卦,算出来的结果无不是大凶,这让他心惊肉跳,顷刻不得安宁。
一直是大凶,那洪辽就一直算,算出一个好结果为止。
他算来算去,结果都是在小凶与大凶间徘徊,这让他开始怀疑了起来——难道……上天也要绝我洪辽吗?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洪辽为大昭兢兢业业,大昭的列祖列宗为何就不能降下福佑?悲夫!悲夫!
等等!洪辽灵光一闪,一下子又从悲痛中舒缓了过来。
对啊!据卦象显示,此战的结果是在大凶和小凶中徘徊,如果是大凶,那就甭多说了,自己肯定是十死无生。
但若是小凶呢?没准自己可以掌握到求生之机?洪辽猛然释怀了。
对啊!怎么能说是毫无希望呢?这不是还有一线生机吗?只要抓住这份生机,自己一定能改大凶为小凶,从绝境中脱困,这当真是天不亡我啊!
振奋一阵后,洪辽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有一线生机是没错,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做到精准抓住那一线生机呢?
洪辽束手无策,这般细致的问题,显然也不是卦象可以告诉他的,到最后,洪辽还是得独自一人忍受惆怅。
“唉!难啊!难啊!”
苦闷之际,洪辽想到了周羽,想到了石建之,心想这些人会不会给自己创造生机呢?
这一念头仅仅是闪过,便被洪辽排除在外。
怎么可能呢?宣人如此之凶猛,岂是小小的周羽与石建之能够抵挡?没有用的,宣人一次冲锋,他们统统得玩玩,还是要另想办法才是啊!
洪辽还在苦苦思索,他的长子洪福忽然赶了过来。
“父亲,还未就寝吗?”
洪福见到一脸凝重的洪辽,关切地询问道。
洪辽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叹息一声道:
“唉!战事紧张,为父安可安眠?正在寻觅退敌之计也!”
“父亲辛苦了……”
洪福犹豫片刻,便目光坚定地向洪辽请命道:
“父亲!就让儿随父亲一并出征吧!儿听闻周将军正在招募勇锐之士以为先登,儿虽不才,愿投入周将军麾下,为父亲讨平宣虏,安我大昭!”
洪福目光炯炯,丝毫不动摇。
洪辽闻之却瞪大眼睛注视着洪福,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这傻儿子难道是疯了不成?好好的后方不待,要跑去前线当炮灰?搞清楚点,他可是踏北总督长子,而不是等闲之辈,谁去送死也轮不到他去。
“放肆!”
洪辽一拍桌案,怒斥道:
“学了些武艺,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还当什么先登之士,宣人的铁骑杀过来,你怕是连全尸都保不住!真是气死我了!
你知道此战有多凶险?寻常人无不渴盼躲此战躲得远远的,你倒好,连十死无生的境地都敢闯!纵然是初生牛犊,也没有你这么胆大莽撞的,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唉!”
“父亲!”
洪福不解地看向洪辽,尽管洪辽对他大发雷霆,可洪福为国尽忠的决心仍然不曾改变。他大义凛然地答复道:
“护家国不畏艰险,扞社稷不问死生,如果因贪生怕死就避而不战,那还不如直接将整个国家交付与逆贼!若如此做,对得起大昭的列祖列宗,对得起我大昭的黎民百姓吗?
父亲!儿不畏死,儿曾听闻,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大山,若能为家国而死,为社稷而死,儿死得其所,何念其它?
儿明白,父亲担忧儿之安危,不愿儿身陷于险境之中。然,矢志报国,儿毕生之所愿,纵不幸死于刀剑,又有何憾?万望父亲勿以儿为念,成全儿之所愿!儿定不辱没洪氏之门楣!”
“你……”
洪辽看向儿子的目光格外复杂。
长久以来,在他眼里,自己这儿子没什么大才干,可品性不算坏,至少不像自己的弟弟洪广那样见钱眼开,宁可溺死在钱眼。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这儿子身上刚烈勇毅的一面,宁可战死,也要不负家国,不辱宗族。
不过嘛……呵!洪辽亲眼见过的那些刚烈勇毅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像条野狗般毫无价值地死去了,并且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
这不正说明,这条路只是一条自我成全,实则百无一用的道路?唉!自己的宝贝儿子走哪条路不好走上了这一条路,这和上了绝路有何区别?
然无奈归无奈,叹息归叹息,洪辽还是得想办法规劝自己这儿子。自己这儿子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伤心欲绝的不还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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