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白日里狂暴的兽潮,仿佛耗尽了这片山林的最后一丝生气,只留下死寂和愈发浓郁的阴冷。
张一清和杨帆在陡峭山崖下,寻到一个勉强可容身的兽洞。
洞口狭窄,内里丈许见方,地面铺着些干枯的苔藓,和不知名野兽的陈旧骸骨。
洞壁潮湿,渗着寒气。
两人简单清理出一块地方,在洞口布下简易的警戒符箓和能量感应装置,又燃起一小堆篝火——既是取暖,也是驱散黑暗与心底的寒意。
火光跳跃,映照着两张年轻却写满警惕的脸。
杨帆嚼着能量棒,眼神时不时扫向洞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桃花眼里没了平日的洒脱,只剩下凝重。
“这鬼地方,连风都带着股子邪乎劲儿。探测器彻底歇菜了,跟块废铁没两样。”
他晃了晃手中屏幕一片雪花、连蜂鸣都变得时断时续的仪器。
张一清盘膝闭目,玉虚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试图驱散那股无孔不入、令人心神烦恶的阴冷意志。
然而,那紫黑色的污染如同附骨之蛆,丝丝缕缕缠绕着灵台,连玉虚诀的镇邪之力似乎都受到了某种迟滞。
他沉声道:“污染源头在干扰一切,包括我们的感知。必须尽快找到核心。”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紧绷的神经。
后半夜,守上半夜的杨帆刚换下张一清不久,眼皮就沉重得再也支撑不住。
篝火渐渐微弱,最终化作几点暗红的余烬。
洞外浓雾不知何时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渗入洞口,带着一股甜腻又腐朽的奇异香气。
恍惚间,张一清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混沌的光影旋涡。天旋地转之后,脚下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刺耳的唢呐声、喧闹的人声骤然冲入耳膜。
阳光有些刺眼,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劣质香烛的味道。
他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长衫,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系着红绸的……扁担?身体孱弱,脚步虚浮,完全不是自己通幽境巅峰的体魄。
“张秀才!发什么呆!快去接新娘子啊!吉时快到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催促着,推了他一把。
张一清茫然抬头。
眼前是一个破败的小村庄,土墙茅屋。自己正站在一间——贴着褪色“囍”字的茅草屋前。
屋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个个表情木然,眼神空洞。
远处,一顶简陋的、红布都显得陈旧的花轿停在村口。
我是谁?我在哪?
一个念头挣扎着想要浮起——我是张一清,我在雾灵山……任务……杨帆……但这念头,瞬间被一股更强大、如本能般的情绪淹没:
我是张家村的穷酸秀才张生,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要迎娶邻村青梅竹马的翠儿!
喜悦、紧张、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如此真实地充斥着胸膛。
他不由自主地被推搡着,朝着花轿走去。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怦怦直跳。
近了,花轿帘子掀开一角,一只穿着粗布红鞋的小脚怯生生地探了出来。
张一清(张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颤抖着伸出手……
“慢着——!”
一声嚣张跋扈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人群被粗暴地分开,尘土飞扬。
只见一个穿着绫罗绸缎、油头粉面、摇着一把折扇的富家少爷,在一群凶神恶煞、手持棍棒的家丁簇拥下,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张一清(张生)看清那少爷的脸,瞳孔猛地一缩——那眉眼,那嘴角挂着的轻浮又恶毒的笑,赫然是杨帆!
只是此刻的他,眼神里充满了贪婪、暴戾和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再无半分熟悉的神采。
“杨……杨少爷?”
张一清(张生)的声音干涩发颤,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哼!张生,就凭你这穷酸样,也配娶翠儿这样的美人儿?”
杨帆(杨少爷)用扇子轻蔑地拍了拍张一清(张生)的脸,力道不重,羞辱感却极强。“本少爷看上翠儿,是她的福气!识相的,拿上这十两银子滚蛋,否则……”
他眼神一厉,身后的恶仆们狞笑着上前一步,棍棒在手中掂量着。
“不!杨少爷!求求您!放过翠儿吧!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张一清(张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苦苦哀求。
那股属于“张生”的懦弱和绝望,彻底压倒了张一清的自我意识。
“真心?值几个钱?”
杨帆(杨少爷)一脚踹在张一清(张生)肩头,将他踹翻在地,“给我抢!”
恶仆们一拥而上,如狼似虎地扑向花轿!
新娘翠儿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村民们麻木地看着,无人敢阻拦。
“住手!我跟你们拼了——!”
眼见翠儿就要被拖出花轿,一股血勇猛地冲上张一清(张生)的头顶!
绝望和愤怒如同火山爆发!
他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状若疯虎般扑向杨帆(杨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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