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织,将燕京傍晚的天空染成一片灰蒙的水墨。
百花胡同,在雨幕中显得格外静谧。
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倒映着胡同两侧昏黄的路灯光晕。
阿米娅撑着一把素净的蓝格子伞,另一只手紧紧牵着爱丽莎的小手。
小女孩穿着嫩黄色的雨衣,金发被兜帽罩住,只露出一双碧蓝如洗、此刻却带着点困倦的大眼睛,小靴子啪嗒啪嗒地踩着水洼。
她们刚从汉语培训机构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阿米娅的背包里,还放着今天的课本和练习册,上面是她一笔一划、依旧带着异域风情的汉字笔记。
“老师……说……阿米娅……进步……快!”
爱丽莎仰起小脸,努力用稚嫩的汉语表达着,小脸上带着被老师表扬后的雀跃红晕。
“嗯,爱丽莎……也很棒。”
阿米娅低头,看着爱丽莎纯真的笑脸,唇角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虽然发音依旧有些别扭,但她眼中那份笨拙的温柔却无比真实。
汉语课上的专注,和小婉一起学着包饺子时的笨拙,陪着爱丽莎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时的宁静……这一切都像温暖的泉水,一点点浸润着她曾经冰冷坚硬的心湖。
这里,百花胡同37号,是她和爱丽莎黑暗命运后唯一的港湾。
回家的路不长,拐过前面那个堆着几个破旧竹筐的胡同口,就能看到熟悉的朱漆大门。
雨声沙沙,胡同里几乎没有行人。
阿米娅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爱丽莎的手。
就在这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尾椎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那是一种刻入灵魂的恐惧!如同被最致命的毒蛇盯上,冰冷滑腻的窒息感猛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全身肌肉顿时绷紧,如同炸毛的母豹!
脚步猛地顿住!
蓝格子伞微微倾斜,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她却毫无所觉。
深邃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爆发出惊骇欲绝的光芒!
前方胡同口的阴影里,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雨水顺着古老砖墙的缝隙流淌,在那人身旁形成细小的水帘。
她穿着一身极其华贵、金线绣着繁复曼陀罗花纹的孔雀蓝纱丽,料子轻薄如雾,在昏黄的光线下流淌着神秘的光泽。
纱丽勾勒出成熟丰腴、充满异域风情的完美曲线,比阿米娅更加惊心动魄。
她的脸庞隐在伞下的阴影里,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以及涂抹着艳丽蔻丹的嘴唇。
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混合着古老檀香、奇异花香和……冰冷死亡气息的庞大威压,就如同无形的潮水,汹涌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狭窄的胡同!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雨声都变得遥远!
“师……师父……”
阿米娅的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艰难地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颤抖。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握着伞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咯咯作响。
曾经在“暗夜”组织里,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被惊醒的噩梦源头!
那个亲手将她从恒河畔的孤儿院带走,赋予她“湿婆神女”之名,也亲手将她塑造成冰冷杀器的女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阿米娅……”
伞下的阴影里,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慵懒、柔媚,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滑过肌肤,带着浓重的印地语口音,却字正腔圆地说着华夏语。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钩子,能轻易撩拨人心,却又在最深处蕴含着冻彻骨髓的冰冷。
“我的小茉莉花……”
女人缓缓抬起伞沿。
一张美得惊心动魄、却令阿米娅瞬间如坠冰窟的脸庞显露出来。
她的肌肤白皙如玉,光滑紧致,岁月似乎并未在上面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韵味。
五官立体深邃,鼻梁高挺,一双深邃如恒河夜空、仿佛蕴藏着星辰与旋涡的眼眸,此刻正带着一种似笑非笑、冰冷刺骨的“笑意”,凝视着阿米娅。
她的目光掠过阿米娅惊恐的脸,最终落在她身边那个小小的、穿着嫩黄雨衣的身影上。
爱丽莎似乎也感觉到了那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碧蓝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小小的身体紧紧缩在阿米娅腿边,小手死死抓着她的衣角,发出小猫般的呜咽。
“啧,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
女人的红唇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目光如同打量一件稀有的玩物,在爱丽莎身上逡巡。
那目光让阿米娅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
“师父……”阿米娅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放过她……求您……她只是个孩子……”
“放过她?”
女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银铃,在寂静的雨巷中回荡,却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的傻孩子,背叛了‘暗夜’,背叛了湿婆的意志,带着组织最重要的‘目标’,躲在这遥远陌生的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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