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郎中端着一碗刚刚煎好、滚烫的、墨绿色的药汁,小心翼翼地小跑了进来,脸上又是紧张又是期盼。
“快!快!趁热给他灌下去!小心烫!”
陈长生接过药碗,那苦涩的气息更加浓郁。他示意一个妇人帮忙扶起铁山的上半身,另一个则试图撬开他紧咬的牙关。
但铁山即便在昏迷中,也极其不配合,牙关紧咬,头胡乱摆动。
陈长生眼神一凝,出手如电,手指在铁山下颌某个部位一按一捏!
“呃…”铁山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嘴巴下意识地张开了一条缝。
陈长生立刻将碗沿凑上去,小心地将滚烫的药汁一点点灌了进去。大部分药汁顺利流入,小部分从他嘴角溢出,带着血丝,流淌下来。
一碗药灌完,铁山的挣扎似乎微弱了一些,呼吸依旧急促,但频率似乎稍稍放缓。
李郎中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不断念叨着:“老天保佑…一定要起效…一定要起效…”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棚外等待消息的人们不敢发出大声响,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紧张的呼吸和压抑的咳嗽。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突然,铁山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咕噜声,身体猛地一颤!
“哇——!”
一大口暗红色的、粘稠的痰液混合着药汁被他猛地咳了出来,溅落在炕沿!
紧接着,他原本烧得通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缓褪去那骇人的潮红!急促的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缓悠长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仿佛随时要断气的可怕感觉,明显减轻了!
“退…退烧了!退烧了!”李郎中猛地扑上去,摸着铁山的额头,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老泪纵横,“有效!药有效啊!长生!有效!”
陈长生紧绷的心弦,至此才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丝。
他看着铁山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死红的脸,看着他胸膛逐渐平稳的起伏,一直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李郎中激动过后,立刻对那两个妇人吩咐:“快!用温水给他擦身,换身干爽的破布也行!小心别再着凉!我再去煎药!还有好多人都等着呢!”
他像是重新活了过来,风风火火地又冲回了医棚。
很快,第二罐、第三罐药汁被煎煮出来。
李郎中有了主心骨,也开始有条理起来,按照病情的轻重缓急,将有限的药汁分发给最危急的几个病人。
一碗碗滚烫的、苦涩的药汁被送入不同的破屋。
渐渐的,镇子里那令人心悸的剧烈咳嗽声,开始明显地、一点一点地减弱下去。虽然病去如抽丝,远未痊愈,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死气,却被那苦涩的药香顽强地驱散了一部分。
希望,如同阴雨天后云层里艰难透出的第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照进了这片几乎被遗忘的土地。
陈长生站在铁山家的门口,看着李郎中忙碌而充满生气的背影,听着四周渐渐平息的咳嗽声,感受着那悄然发生的变化。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
手掌上,被岩石割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后背上,敷着草药的地方传来清凉感。
而怀中,那块冰冷的碎片依旧紧贴着肌肤,散发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温润。
这一次,他带回来的,不仅仅是草药。
还有一丝真相的线索,和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未知的世界的……冰山一角。
雨,不知何时,彻底停了。
夜空依旧阴沉,但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机涌动的气息。
今夜,栖霞镇依旧无人安眠。
但原因,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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