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篝火的烟气似乎还隐隐灼烫着陈长生的感知,那些关于“黑石寨”、“清风观宝贝”、“几路人马”的碎片化信息,如同冰锥,刺透了他原本只为寻找柳依依而西行的决心,带来更刺骨的寒意和更庞大的迷雾。
他脚步不停,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栖霞镇,心中已无半分犹豫。必须走,立刻走。不仅是为了那渺茫的希望,更是为了避开黑蝎商队及其背后势力可能带来的、无法预料的清算。
镇子依旧被绝望的死寂笼罩着,比之前更甚。那“三天之期”像无形的绞索,套在每个幸存者的脖子上,缓缓收紧。
陈长生没有回自己屋子,而是径直走向铁山家。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一股混合着草药味、病气和微弱生命力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铁山依旧躺在土炕上,脸色比之前多了些活气,但依旧苍白虚弱。听到动静,他猛地睁开眼,看到是陈长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怎么样?”铁山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昨日多了几分急切和紧张,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陈长生上前按住他肩膀,言简意赅:“换了盐和粮。他们走了。”
铁山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交易竟真的完成了,而且如此“顺利”。他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着陈长生,嘴唇哆嗦着:“真…真换了?他们没……”
“换了。”陈长生打断他可能的不好猜测,从怀里掏出那个不算饱满但分量实在的粗布小袋,扔在炕沿,发出沉闷的声响。又解下背后那个同样装了些杂粮的包袱。
铁山颤抖着手,抓起盐袋,打开袋口,看到里面灰白色、带着杂质的盐粒,又捏起一小撮放进嘴里尝了尝,那真实的咸味让他眼眶瞬间红了。他死死攥着盐袋,像是攥着救命稻草,又像是无法承受其重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半晌,才重重吐出一口带着药味的浊气,整个人仿佛虚脱般倒回炕上,喃喃道:“好…好…换了就好…”
陈长生沉默地看着他。这简单的“换了”二字背后,是他用猎物和精准拿捏对方心理换来的短暂和平,更是他用从对方口中探听来的、更危险的信息换来的。
“他们不是普通行商。”陈长生声音低沉,开始将篝火旁听到的、经过筛选的信息告知铁山,“叫黑蝎商队,替一个叫‘黑石寨’的地方办事。”
“黑石寨?!”铁山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骤然一变,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声音都变了调,“是他们?!你怎么惹上他们了?!”
“你知道?”陈长生眼神微凝。
“听过…听过一点…”铁山眼神惊惧,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传闻,“是西边…很远的一个大山寨…听说里面的人…都不是善茬…杀人不眨眼…专门做…做见不得光的买卖…附近好几个不服管的小寨子…都被他们…给平了…鸡犬不留…”
他的描述印证了陈长生的猜测,黑石寨果然是一个组织严密、手段狠辣的土匪窝。
陈长生继续道:“他们来,主要是找一伙溃兵,就是脸上有刀疤的那一伙。好像是那伙人拿了或者坏了他们什么事。”
铁山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既有对仇人的恨,又有对黑石寨的惧,嘴唇翕动着,却没发出声音。
“他们还提到,西边现在很乱。”陈长生声音平稳,却投下更重的炸弹,“一个叫‘清风观’的地方,好像出了什么‘宝贝’,引得好几路人马争夺,黑石寨的人也掺和其中,局势很紧张。”
清风观?宝贝?多方混战?
铁山彻底呆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更大的恐惧。他只是一个挣扎求生的边镇猎户,这些听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遥远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和危险。
“所以,”陈长生看着他,说出最终的结论,“他们的‘三天之期’,恐怕没那么简单。很可能是在试探,或者等什么指令。这里,不能再待了。”
铁山猛地回过神,脸上露出挣扎和痛苦。他明白陈长生的意思。黑石寨那样的庞然大物,碾死栖霞镇这样的存在,比踩死一窝蚂蚁还容易。所谓的交易和期限,很可能只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铁山看着陈长生,声音干涩,“你还要往西去?”
“嗯。”陈长生点头,“去找人。也去看看。”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铁山沉默了。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也没资格阻止。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拥有着可怕的力量和冷静,他的舞台,注定在更广阔、也更危险的地方。
许久,他重重叹了口气,像是认命,又像是放下了一切,声音疲惫到了极点:“走吧…走了好…走了…或许还有条活路…”
他挣扎着,从炕席最底下,摸索出一块用破布包裹的、黑黢黢的东西,递给陈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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