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深秋总带着种清冽的甜,夜幕比盛夏时坠得早,傍晚六点刚过,窗外的梧桐树影就已融进墨蓝色的天色里。城东那栋带露台的公寓却亮得像盏暖灯,米白色的窗帘拉开半幅,将室内的光晕漏在楼下的桂花树上,连飘落的花瓣都沾着几分暖意。
厨房的抽油烟机低声运转着,孙婷婷正弯腰调试砂锅的火。砂锅里炖着的是她熬了三个小时的筒骨玉米汤,骨髓的醇厚混着玉米的清甜,顺着敞开的厨房门漫进客厅,和露台飘进来的桂花余韵缠在一起,酿成独属于家的香气。她系着苏苗苗去年送的碎花围裙,指尖划过砂锅壁——这口锅还是何世清刚工作时买的,说厚底炖汤香,一晃竟用了八年。
“妈,我们回来啦!”钥匙转开门锁的声音刚落,苏苗苗的笑音就飘了进来。她穿着米白色的羊毛开衫,手里拎着个油纸袋,进门就往厨房冲,“哇,好香!我跟世清在楼下就闻见了,肯定是筒骨汤对不对?”
孙婷婷回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嗔怪道:“慢着点,刚下过雨,楼梯滑。”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何世清身上时,立刻软了下来,“领奖累坏了吧?快坐,我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就开饭。”
何世清换了鞋,把西装外套搭在玄关的衣架上——那是今天领奖时穿的藏青色西装,胸前还别着烫金的获奖证书徽章。她走过来接过苏苗苗手里的油纸袋,笑着说:“妈,苗苗非要绕路去买城南的桂花糕,说配您的汤正好。”油纸袋打开,浅黄的桂花糕裹着糖霜,甜香混着汤味,把整个客厅都浸得发暖。
餐桌早就铺好了格子桌布,中央摆着个青瓷花瓶,插着几枝从露台剪的桂花,细碎的金蕊落在桌布上。孙婷婷端上最后一道松鼠鳜鱼,琥珀色的糖醋汁还在冒着小泡,旁边是清炒时蔬和蒸蛋羹,都是苏苗苗爱吃的清淡菜。“今天是大日子,得多做点好的。”孙婷婷解下围裙,给三人都盛了汤,“世清,这个奖可是国家级的,妈上午跟老姐妹们视频,说起来都直骄傲。”
何世清舀了勺汤,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连日加班的疲惫都散了大半。她看了眼身旁的苏苗苗,对方正小口咬着桂花糕,嘴角沾着点糖霜,像只偷尝蜜的小松鼠。“这项目能成,多亏了苗苗。”何世清用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声音里满是温柔,“浙西古村落的老人都认她,说她讲的故事比村里的老秀才还生动,规划方案里那些非遗保护的细节,全是她蹲在晒谷场跟老人们聊出来的。”
苏苗苗脸颊微红,推了推何世清的胳膊:“明明是你的设计好,把老祠堂改成非遗工坊那段,评审专家都夸有温度。”她转头看向孙婷婷,眼睛亮晶晶的,“妈,您是没看见,世清领奖的时候,站在台上可精神了,主持人念名字的时候,我手心都攥出汗了。”
孙婷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不停地给两人夹菜:“都好,都好。”她看着苏苗苗的脸色,比三年前刚出院时红润了不少,连眼角的笑意都带着健康的光泽,心里更是踏实,“苗苗,你多吃点鳜鱼,刺少,补身子。医生说你这半年的检查结果都好,再养养,肯定能彻底好利索。”
提到身体,苏苗苗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悄悄抬眼跟何世清对视了一下。何世清的指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那是她们之间的小暗号,意思是“别着急,等会儿说”。苏苗苗会意,笑着点头:“嗯,王主任上次还说,我现在的心脏功能比同龄人还好呢,都是妈照顾得好。”
一顿饭吃得慢而温馨,孙婷婷絮絮叨叨地讲着小区里的趣事,说张阿姨家的孙子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像只小鸭子;何世清偶尔插两句工作室的近况,苏苗苗则时不时给两人添茶,间或夹一筷子菜到孙婷婷碗里。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了,城市的灯火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桌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饭后,苏苗苗收拾碗筷,何世清要帮忙,被孙婷婷按住:“你坐着歇会儿,领奖累一天了。苗苗,妈来洗,你陪世清聊聊天。”苏苗苗拗不过她,只好擦干手,坐到何世清身边的沙发上。孙婷婷端来三杯刚泡好的菊花茶,冰糖在玻璃杯中慢慢融化,漾开一圈淡淡的甜。
客厅的吊灯换了暖黄色的灯泡,照在苏苗苗的发顶,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剥了个橘子,把最甜的几瓣放进何世清手里,又递了一瓣给孙婷婷。何世清捏着橘子瓣,指尖却有些发凉——她攥着沙发扶手上的针织毯,那是苏苗苗织了一个冬天的成果,针脚细密,带着毛线的暖意,可她还是觉得心跳得有些快。
苏苗苗察觉到她的紧张,悄悄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腿,抬眼给了个鼓励的微笑。那笑容像颗定心丸,何世清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橘子瓣放进嘴里,甜意顺着喉咙滑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妈,今天除了领奖,我和苗苗还有件事,想跟您说。”
孙婷婷刚喝了口菊花茶,闻言放下杯子,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圈。她看见何世清攥着针织毯的手指泛白,苏苗苗则轻轻握住了何世清的手腕,两人眼底都藏着同一种郑重——那是当年她们说要一起开工作室时,也是这种眼神。“什么事啊?这么严肃。”孙婷婷的声音放轻了些,心里隐约有了点期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