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剂刺鼻的气味混合着金属刮擦留下的淡淡焦糊味，在休息室里顽固地弥漫。散落的扫帚、打翻的水桶、以及墙壁上那道新鲜的凹痕，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却凶险至极的交锋。
苏晚晴坐在沙发上，指尖冰凉。她看着林烬弯腰，用未受伤的右手拾起那枚薄如柳叶的刀片，用纸巾擦去上面并不存在的血迹，然后它就像变魔术一样，消失在他的指间。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冷静得仿佛刚才只是驱赶了一只误入的飞虫，而不是与一个致命的杀手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斗。
但苏晚晴无法冷静。
那个女保洁员——不，那个杀手——那双毫无生气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那诡异僵硬的笑容，还有她手中那把造型狰狞的短刺……这一切都带着一股浓烈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血腥气息，粗暴地闯入了她按部就班、充斥着报表与谈判的生活。
而林烬……
他认识她。他叫她“夜蝠”。
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那个充斥着“死神”、“夜蝠”这类代号的世界。
“她……是谁？”苏晚晴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控制的微颤。她需要知道，必须知道。这不再仅仅是好奇，而是关乎她生死存亡的情报。
林烬直起身，走到门口，将那道被撞得有些歪斜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可能投来的视线。他转过身，面向苏晚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之前的绝对冰寒稍稍褪去，换上了一层更为复杂的凝重。
“一个杀手。代号‘夜蝠’。”他的回答言简意赅，“擅长伪装、渗透、下毒。我们……很多年前，在某些地方，有过接触。”
他没有用“交手”或“敌对”这样的词，但“接触”二字背后蕴含的凶险，苏晚晴已然亲眼目睹。
“她的目标是我？”苏晚晴追问，心脏悬到了嗓子眼。
林烬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她说，‘这次主要不是’。”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苏晚晴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是一块更沉重的石头压了下来。不是主要目标，那意味着可能是次要目标？或者，她的目标……是林烬本人？
“她是冲你来的？”苏晚晴脱口而出。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林烬没有否认，“我的过去，会带来麻烦。这是我入职时就明确告知过安保部门，并记录在案的风险。”
苏晚晴想起来了，那份简单的背景调查资料里，确实有模糊提及“可能因过往经历引致潜在风险”的条款。当时她并未深究，只觉得是程式化的免责声明。现在看来，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是如此狰狞的真相。
“所以，我雇佣你，不仅是在雇佣一个保镖，也可能是在……引火烧身？”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发涩。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林烬看着她，目光坦诚得近乎残酷：“理论上，是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同样，正因为我的‘过去’，我具备处理这类‘火’的能力。普通安保，无法应对‘夜蝠’这个级别的威胁，更无法在停车场那种狙击下保住您的性命。”
这是事实，冰冷而坚硬的事实。
苏晚晴陷入了沉默。她靠在沙发背上，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商业上的博弈，她游刃有余；但这种直接、粗暴、毫无规则可言的暴力威胁，让她感到无力和……恐惧。
她看着林烬，这个沉默寡言、能力超群的男人。他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握在手中，可以斩断来自暗处的荆棘，但也可能割伤自己。
信任他吗？
在几分钟前，看到他毫不犹豫地用身体为自己挡住清洁车，与那个可怕的杀手搏斗时，答案是肯定的。
但在知道他的过去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会不断吸引像“夜蝠”这样的亡命之徒时，信任的天平开始摇晃。
她的安全，星璨集团的稳定，甚至更多人的安危，都系于这个身份成谜、背景复杂的男人身上。
这赌注，太大了。
“她还会再来吗？”苏晚晴问，声音低沉。
“不确定。但可能性很高。”林烬回答，“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水被搅浑了。有更多的人，或者更深的势力，开始下场了。”林烬的目光扫过门口，“‘夜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镜城，更不会恰好出现在您所在的会议中心。这背后，一定有雇主的影子。”
雇主……是谁？是周昊？还是停车场狙击手的幕后主使？或者是……第三方？
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苏晚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混乱的思绪平复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犹豫只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现在，不是追究林烬过去的时候。现在，她需要他的能力，需要他这把剑，为她斩开眼前的困局。
至于这把剑本身带来的风险……
她重新睁开眼，眼底的彷徨和犹豫已经被一种属于商界女强人的决断所取代。风险与收益，本就是一体两面。她苏晚晴能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规避所有风险，而是精准地评估，然后……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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